次回頭卻都見他端端正正坐在龍椅上,雖是臉色蒼白一臉病容,竟也強撐了下來。隻是今日皇帝話極少,他為了保持體力偶有開口聲音也極低,下方的人都聽不見,隻得通過內侍總管揚聲傳達。群臣們對此倒沒什麽想法,畢竟皇帝身體不好誰都知道,此時大病初愈中氣不足也很正常。沒誰會仰頭直視天顏,因此也就沒人發現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午時將至,朝議暫時告一段落。明達見皇帝還撐得住,也是鬆了口氣,正等著內侍總管宣告退朝,就見丞相又執著笏板站了出來。她眉目一凝,心頭剛生出兩分厭煩,就聽丞相道:“陛下,臣有事奏。”皇帝一早上的朝會都聽下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便令內侍總管傳話許他奏稟。丞相於是說道:“陛下,國有儲君才能穩固人心。從前陛下沒有皇子,臣等也不好多言,如今陛下既然認回親子,立儲之事也當定下章程了。”皇帝身體不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尤其這一回他病倒的時間尤其的長,連朝會都連罷了一月,送回來的奏疏也多是長公主批閱的痕跡。有心人其實都能看出來,皇帝的病情恐怕不好,這種時候宋臻橫空出世,自然讓許多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別管皇子年少能不能句不好聽的,皇帝這身體這麽差,大臣們都不信還能有別的皇子降生,所以這儲君也是早晚得立。若是皇帝病情沒有這般嚴重,對於丞相如此迫不期待的奏請,恐怕多多少少會覺得不舒服,甚至可能懷疑明達和宋臻與朝臣有所勾連。可現在丞相的話卻像是瞌睡送上枕頭一般,不僅正中下懷,甚至可以說是貼心極了。禦階上,坐著的兩人神色都鬆緩了些,尤其明達看向丞相的目光也不那麽討厭了。皇帝點點頭,今日第一次揚聲說道:“卿說得是,立儲一事便交由禮部和司天監著手處置吧。”頓了頓又道:“朕即刻明發旨意,昭告天下。”丞相都被皇帝的幹脆驚呆了,尤其昭告天下這一點,尋常大多都是在儲君的冊立大典之後才做的,如今倒是因為皇帝一句話提前了——隱隱約約,他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有些慶幸自己冒著被猜忌的風險提前奏請了立儲。朝中與丞相一般嗅覺靈敏的不在少數,這時候心中多多少少都打起了鼓。隻是再不給眾人探究的時間,站在禦階上的內侍總管已經揚聲宣布退朝。心有疑慮的眾臣隻得暫時作罷,俯身行禮的同時,連皇帝的一片衣角都看不見。因著低頭行禮的緣故,殿下的眾人自然也沒看到,皇帝扶著龍椅扶手起身時身體踉蹌了一下,壓根就沒能站起來。還是宋臻與內侍總管齊齊上前,將人攙扶了起來,後來又加上了明達,幾人連攙帶扶才將皇帝扶去了後殿。強撐了整個朝會的皇帝到此時也支撐不住了,但見他臉色蒼白如紙,額上冷汗涔涔。扶著他的內侍總管不經意間摸到他衣衫,才發現冷汗幾乎將他的衣衫浸透了。能被皇帝帶上朝會的內侍總管自然也是皇帝心腹,這些年跟著兄妹倆也不知見過多少世麵,經過多少凶險。可此時他也被嚇得不輕,忙不迭開口道:“陛下,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皇帝虛弱的閉上了眼睛,聞言卻睜眼道:“不必。”明達和宋臻都想勸,就聽皇帝說道:“不能讓太醫來宣政殿,抬朕回宣室殿去。”朝中心思叵測的人不少,前有延平帝陰魂不散,後有幾家王府虎視眈眈。聽過明達稟報後,皇帝就知道自己不能立刻死了,否則宋臻說不定就要被這些人撕扯來吃了。他還得再撐一段時間,至少得撐到冊立大典之後,等到明達收拾完那幾家王府。此時的皇帝已是寧殺錯不放過。他沒有時間與他們糾纏了,不過在此之前,他必然不能露出頹勢,否則等著他們的恐怕就是各方勢力的瘋狂反撲。明達也知道這些,有些氣結也有些無力,最後隻得吩咐道:“還不去將禦攆抬來?!”內侍總管匆忙吩咐去了,禦攆直接被抬入了宣政殿後殿,不多時接了皇帝便趕回宣室殿去。明達和宋臻也都跟著,眉眼間都是說不出的憂慮。唐昭一直在宣室殿等著他們回來,結果等了一早上,就等到皇帝躺著被抬回來了。她心下一驚,還以為朝堂上出了什麽事,出來看到明達安好才算是放了心。第126章 千載難逢皇帝宣布立儲一事太過果決,而儲君一旦冊立,朝中的格局多多少少將有變化。這日朝會一散,不知多少人目光對視間達成了共識,晚些時候便齊聚一堂商議起各自的利益。禦史大夫家的花廳再次迎來了客人,傍晚時分濟濟一堂。秦大人作為主人家,早早便換了一身常服待客,隻是一盞茶水捧在手中,直到涼透也沒能飲上兩口。花廳中的氣氛說不上好,能出現在禦史大夫家中的,自然也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大多數人選擇投靠延平帝,所謂的正統和昔日的忠誠頂多能占三分因由,剩下的七分無非是一場豪賭。賭贏了便是從龍之功,整個家族都跟著受益,至於賭輸了,結果自然也足夠慘烈。甚至因為延平帝的身份不同,這一場有關於從龍之功的豪賭中,砝碼與收益都被大幅度增加了。每個人都得小心斟酌,步步為營。當此時,皇帝有沒有冊立儲君,對於這些人的影響是最大的。有人念叨:“當初清理了皇帝的整個後宮,怎麽沒想到還能有漏網之魚?早知道長公主不惜壞了自己名聲也要幫皇帝養孩子,就該連宋臻一起清理掉的。”也有人凶狠咬牙,比劃著滅口的手勢:“左右現在人還小,不然還是照舊解決掉吧。”當即又有人提醒:“今時不同往日,宋臻剛遇刺不久,身邊守衛怕是森嚴。想要不動聲色的把人幹掉是不可能的,長大的孩子也不如胎兒容易得手。”甚至有人低聲埋怨起了延平帝,覺得他藏得太好,完全沒有先帝造反時的果決。否則就一個病懨懨的皇帝,再加上一個女流之輩的長公主,延平帝擺明車馬的造反也不是沒可能得手。不像拖到現在,儲君一立朝堂穩固,按延平帝的性子怕是能無限拖延下去。總得來說,吵嚷間人心浮動,若非早將身家性命押在這裏,隻怕不少人都要生了二心。宋三郎就是這時候來的,他隨著仆從來到花廳,手一抬推開了花廳大門。原本吵吵嚷嚷的花廳裏霎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了過來。花廳中不過十來人,卻沒有一個品階低於四品的,論起來官身個個都比宋三郎高。而在這些人的目光注視下,宋三郎非但沒有膽怯或者不自在,反而揚著下巴目光炯炯,好似很享受眾人的注視一般,施施然邁開腳步踏進了花廳。禦史大夫很是看不慣他的做派,見著仆從重新關上花廳大門後,當先便開口道:“你來做什麽?當日不是說要解決宋臻嗎,怎的如今那小兒卻要被封做太子了?!”宋三郎在禦史大夫麵前倒不敢放肆,照舊抬手行了一禮:“今日事發突然,眾位大人齊聚秦大人府上議事,有怎能缺得了我家殿下?隻是如今多事之秋,殿下為避嫌不好前來,便令在下代為出麵,也好與大人們商議大事。”眾人聞言沉默片刻,倒也默認了宋三郎的話——延平帝再是太|祖定下的正統,也不能改變他離開朝堂三十年的事實,禦史大夫這一幫老臣堅持的困難,尋求同盟也就是必然的了。既然是同盟,他們便沒有理由撇開對方行事,宋三郎也就被默認留下了。有了外人在場,原本滿腹牢騷的眾人倒是收斂了許多,各種埋怨也都咽了回去。隻是場麵一時寂靜下來倒是尷尬,許久才有人輕咳一聲問道:“那現下局麵,應當如何?”禦史大夫沉吟片刻,便將目光投向了宋三郎。宋三郎顯然意會了他的意思,略有些尷尬的避開了目光:“秦大人你知道的,殿下之前已經動過一回手了,隻是行事匆忙並未能得手,反而引來了長公主的追查。若非殿下早有準備,隻怕如今也難以脫身,暫時實在不好做些什麽。”這些宋三郎即便不說,禦史大夫其實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他原本以為對方頭鐵,之前都急著衝宋臻下手了,如今宋臻更是要被立為儲君,宋三郎口中的殿下隻怕會更著急。可惜誰也不是傻子,頭鐵的事做過一回,就再沒人想撞個頭破血流了。見禦史大夫臉上有失望一閃而過,宋三郎在心裏暗罵了一聲,旋即便將話題拋了回去:“我家殿下暫時不宜輕舉妄動,但眼下時機對於陛下而言,卻也是千載難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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