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望,你為何不去?”“文大人酒量好,我等你們再灌一些。”那人錘了一下應長望胸口,“數你最會想,左右我也是喝不過的,先去湊個熱鬧!”應長望卻悄悄換了一壇清水入酒壺,趁著文通空壺之際,遞上清水壺於他,“敢情先生賜教。”文通一飲,目中又對他多了感激之色。聰明不難,機靈少見,文通喜歡這樣抓住一切機遇的年輕人,像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應長望:“學生服輸。”文通哈哈大笑,一番車輪戰的攻勢下來,竟沒有人打敗他,文通搖頭,這些紈絝實是做紈絝都不夠地道。有雜役進來上菜,多看了文通兩眼。鄰室聽著喧鬧非凡的柳彌說:“文大人之前還苦悶不已,怎愛妻亡了,反而故意示好起來?”柳元宣摸了下仙風道骨的胡須,“人嘛,都是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於他而言,官位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東西了,怎能不賣力一些。”柳彌夾了顆花生米,嚼盡後方道:“宣榜之事,換個人做主考官便是。父親為何如此賞識他,竟連呂公公都不惜動用?”“換人容易,大器難覓。”柳元宣說:“國子監受清流掌控多年,固若金湯,而此人竟憑一己之力穩坐祭酒之位,且如魚得水,未受任何排擠,其交朋之遠闊,心思之縝密,難以衡量。若能得他襄助,日後煩心事能少上許多……”柳彌卻搖頭,“他薄才有幾分,但心量不寬。兒倒以為大理寺沈少卿是個人物,且有投誠之意,父親緣何不考慮他?”鄰室已有人喝至濃時,擊杯奏樂起來……“你若見過侯爺為新政走火入魔的樣子,便不會用他的人。”“何意?”“新政初始,侯爺親巡各知府,訪查壓榨剝削之事,所殺酷吏不下千人,威懾四海。以此鷹眼鐵腕都辨識不出來沈少卿二心,還被他牢中傳信,令人匪夷所思……”柳元宣飲了口茶,“便算沈是城府極深,瞞天過海,但為何那日你趕至牢中,東窗事發,掃帚盡斷,而侯爺卻容他安好至今……”柳彌打岔道:“不是因為侯爺喜歡他?”柳元宣笑道:“侯爺被先太傅教傻了,一心隻有大齊社稷,他如今為了削柳家之勢,連蕭將軍都下得了手,你當他會把一個相識不到兩年的人放在眼裏?”“父親是指侯爺動不了沈少卿?”柳彌愣了下,一隻手指了指天,“若連侯爺都動不了……那豈不是……那一位的人?”柳元宣不語,給他夾了一塊翡翠紅豆糕。柳彌疑惑道:“既然是那位的人,為何讓孟夫人救付將軍,又助我們洗清嫌疑……”柳元宣想不出好的解釋,搖了搖頭,“我原有一些猜測,但他與聖上商議秋獮改冬狩,便開始愈發不懂他了……”“所以此人,不是我們能掌控的。”柳彌聽得此話,失神了一會,欣羨的想到,自己會否有一日能成為父親口中不能掌控的人。柳元宣沒為沈是費幾分心,畢竟他們現下如日中天,連聖上的折子都要過他的手,他怕什麽!再說了就算為難之際,他也有力挽狂瀾之策。柳元宣精光一閃,他問道柳彌,“近來麟兒學業如何?可還有向蕭貴妃稟進程?”“麟兒天資聰穎,學什麽都似模似樣的。”柳彌道:“貴妃那一如尋常,每三日一稟。說起來昨日貴妃說了件趣事……”“哦?”“說是小孩子忘性大,前兩月的時候還天天哭向貴妃討要沈少卿哥哥,而今卻連沈少卿是誰都不記得了。”柳元宣的抬頭紋擠在一起,笑了起來。……沈是心中憤憤然,十天了,柳長澤自上次雨夜離去後,十天沒搭理他了。你老師都不知道能活多久,還不趕緊珍惜一下所剩不多的時光!沈是氣成了河豚。於是他大半夜的吹了個哨聲,引的一隻白隼斜飛進來。白隼一見他快活的不行,連忙縮起了翅膀,乖巧的往他被窩裏鑽,半截小腦袋也學著沈是露在外邊。沈是還沒來得及感慨,“還是你最好”、“我兩都被拋棄了”之類雲雲,便見這白隼突然像死了一樣的挺屍不動。沈是不解,他戳了戳白隼。白隼嚇得直接撲棱翅膀飛走了。沈是一臉懵然,隻覺自己悲慘,拿起床頭的紫竹蕭便吹奏了起來,吹起了“東風惡、歡情薄”,又覺太過換了首“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一下陸遊,一下薑夔,哀愁便走偏到邊關戰事之上,最後竟留了一聲“長河落日圓”收蕭……沈是思著金戈鐵馬入了夢。屋外風聲劇烈,一會南一會北的,摸不清方向。那白隼又悄咪咪的溜了回來,嫌屋外吵,用兩翼捂住了耳朵,無聲咒罵了兩句外麵的人,而後在沈是錦被之上尋了個舒適的地方,合上了眼兒。“滾出去!”盛意一掌接著一掌,誓要將順和打出沈府。順和卻道,“保護侯爺是我的職責。”“呸,侯爺每夜聽完蕭聲便走,那像你死纏爛打和狗皮膏藥一樣!滾滾滾!”盛意打煩了,直接跳進屋裏,將門一鎖。屋外響起了漸遠的腳步聲,盛意看著窗戶上他用墨畫出來的一個人形輪廓,垂下了眼眸。片刻以後,那線條輪廓被一道黑影契合的填滿。“呆子。”盛意暗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瑄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瑄禾並收藏盛世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