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寫的潦草飛白,像將滿腹心事,揉碎在每個筆峰轉折之間,不願意叫人看清。——知君用心如日月,隻是君子不奪人。小字是後來補的,筆法不穩,而且沒寫完。——此間未有我,此事兩相全。若能同生死……隨後是一句沒頭沒尾的,不能死。沈是知道他說的是冉娘。冉娘不能死,所以他不能死。本來憑借一己私心,把香點了,但在香燃盡的時分,大概是後悔了。不知道要用多大的求生意念,才能撐到次日殿試……原來他活過來,不隻是沈子卿的執念,也是沈是的執念。沈是唏噓的收拾起了屋子。他把舊書放在了書櫃的最上方,看到角落的一尊孔夫子像,手頓了片刻,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文通那番看似坦然陳述的話語,為何這麽恰如其分的解釋了他的疑惑。他是怎麽知道香的事情?沈是將孔夫子像捧了出來,放在案頭,點了三支香,拜了一下。屋外有煙花燃放,盛意囔囔著:“老爺,團年啦!”沈是笑了一下。過年了。無論世事如何無常,但結果也不算太差,他活著,冉娘也很圓滿,就是原主所希望的吧。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成全。沈是喜歡熱鬧,讓屋裏人擺了兩桌,聚在一起團年,湊個喜慶。他從前也想這樣做,但背著太傅的名頭,禮儀法度,分毫都不能失儀,實在是有些冷清。盛意夾著麵前的一塊拔絲番薯,擠眉弄眼的丟到順和的碗裏:“甜甜蜜蜜,甜甜蜜蜜!”順和百年麵癱的臉,頃刻變成了一個苦瓜相,他閉著眼睛,像上刑場一樣吃了下去。盛意笑的眼淚的飆了出來,用指尖摁著眼尾,“笑死我了……”他笑了一會,忽然踮起身子,伸長了手在沈是眼前晃了兩下,“老爺,怎麽盯著我發呆了一晚上,菜都快涼了呢!”沈是艱澀的眨了下眼,笑著指了下那盤拔絲番薯,“替我也夾一筷吧。”“早說嘛!”盛意端起盤子,大大咧咧的往沈是碗裏倒了半碟,“甜甜蜜蜜,甜甜蜜蜜!”沈是看著那半碗的甜點,眼皮跳了一下,其實一個人吃飯挺好的。有時候尊卑規矩還是很必要的。沈是拿筷子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齁的他舌頭都麻了。柳長澤怎麽喜歡吃這種東西。他又抬眼看了下盛意的位置,與他正對麵的位置。十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柳長澤不在的除夕夜。沈是不知不覺,竟是將碗裏的甜點全部吃完了,拿茶漱了口,滿嘴甜膩膩的,也沒胃口再吃別的了。他提前離了席,府裏的人都在內院團年,唯一亮堂點的就是前院了。沈是一個人走至前院坐了會,桌子上都是瓜果,還有一疊白玉糕。他閑的抓了兩把鹹炒的瓜子,邊磕著,邊把殼分了幾堆,似乎要行軍布陣一樣。小侯爺的拿手好戲,瓜子棋盤。沈是兩指別著一顆灰撲撲的瓜子殼,在三堆瓜子殼裏,搖擺不定:“除夕……上奏……”他想的入迷。忽見一隻養尊處優的手穿過他視線,停了幾秒,轉而抓了把爪子,坐在了榆木箭腿小桌的另一邊。沈是陡然去看他,來人身上還穿著宮宴的禮服,緋衣玉冠,金貴的不行,他木訥的開口:“侯爺這個時辰,不是在家宴……”柳長澤冷峻的下巴線條向上抬了抬,磕了粒瓜子,語氣涼涼的說:“翰林院那個小子上奏,是你唆使的?”“文通?”沈是不知所謂的看著他。柳長澤的鼻梁很挺,光照下來,一片陰影落在側臉,英俊的讓人挪不開眼。沈是意識到,原來他一直在等柳長澤的出現。團年飯缺了小侯爺,無論再多的人,都不算團年。第47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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