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卿說太傅原稿有備注,可惜學生馬虎,竟摹忘了這一點……”宋閣老向外踱步,他看了眼地上的塵土,目光深遠的像遠望去,高高的圍牆遮住了他一半的視線,唯剩下一片湛藍的天空。“雲賦,你有何想法?”李雲賦垂首告知:“此處地勢高起,又有天然峽口,川流被迫匯集到峽口後,再突然變寬,水勢便會緩慢下來。因此不會出現洪水噴發現象。”李雲賦的手落在了高聳的山脊上:“此處形肖‘魚嘴’,將河水分為內外支流,而內流靠近城中平原,外流不受所限。”“學生以為,可以墊高內流,壓低外流。如此當水流緩慢時,便會往內側多蓄一些水,灌溉農田,保證春耕用水,恩澤千尺。由於‘魚嘴’的彎道形狀,當水流湍急時,凶猛的水勢衝擊彎道,會導致洪水向外側傾斜,不會禍及內側城中百姓。”宋閣老拊掌稱讚:“分四六,平潦旱。無壩引水,巧奪天工。實乃千秋萬代之妙策。”李雲賦麵露笑意,難道有些孩子氣:“讓老師見笑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雲賦啊,你沒有記錯……”宋閣老長歎一口氣:“這個葫蘆口,確實不在原稿之上。”“那為何……”宋閣老口吻懷念的說:“這個葫蘆峽口,確實不是天然形成的,原本是一座小山,橫斷了江流。我和子卿年少輕狂,認為此處若通必大有裨益,便頭腦發熱,點火燒岩,生生炸開了這座山……”李雲賦睜大了眼,老師常年克己複禮,竟也有如此膽大妄為的時候……宋閣老笑著搖了搖頭:“但是,我們當年沒有你聰明,麵對川流,並沒有想到什麽解決辦法,反而當年水患,闖了大禍。我原稿呈天子時,已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隻是先帝仁慈,暗下將原稿毀去,又命內侍重臨摹了一份,將此處備注刪去了……”宋閣老眼中有淚光閃爍:“至此,我便夙夜憂患,謹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錯半步,以傷先帝之明,以負再造之恩。”宋閣老抬手,又頓了下,撫上了雲賦的額頭,語氣似有感激之意:“好孩子……”宋閣老還記住了一個人。沈少卿。凜冬將去,萬物蘇始。時光像輪回了一個春秋冬夏,又回到了原點。那些破碎的往事,被人用熬好的乳白漿糊,一點一點的拚湊成記憶裏的樣子,然後翻開下一頁,等待著有緣人落筆……“文通兄,年末不過數十日,時間不等人,我正忙畫圖呢,你拉我來看什麽摹本……”付江沒好氣的抱怨。“嘿,你有本事就別來看,沒拿到第一,別說同院一場,沒關照你……”文通叉著腰說。付江會意,姿態諂媚起來:“文通兄這是有什麽新想法了,給小弟借鑒借鑒唄,我聽說醉仙樓上了一道新菜式……”“去去去,不稀罕你的東西……有好酒再來兩盅!”文通拿起筆,吊兒郎當在摹本上圈了個點:“你覺得像什麽?”付江拍手:“這居然有個峽口!”“可不是嘛,還有呢?”付江撓了撓頭:“這……像……木魚?”文通氣的去拍他的頭:“我看你才是個木魚!是‘魚嘴’!‘魚嘴’!”“文通兄,我真不明白,這究竟什麽意思……”文通搖頭晃腦,神采奕奕的說:“嘿,天機不可泄露!”付江瞥了嘴:“不仗義!”文通紋絲不動。“武陵春十壺!打包送你府上!”文通眼都不睜。“新豐酒十壺!”文通笑了:“好咧!”付江說:“那文通兄快告訴我吧……”文通神秘莫測的說:“分流。”“啥?”付江愣了。文通拍拍他胸口:“十壺啊,今晚送到,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沈是趕到大理寺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一票孟洋的人,而孟洋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衙內,慢條斯理品著茶。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少卿回來了。”小吏迎了上來,走動間帶著銀兩磕碰的聲音。沈是擺了擺手,讓他不必多言。孟洋站了起來,笑的和煦,朝他行禮。沈是也熱情滿溢的點點頭,然後目不斜視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坐上了堂座,沈是笑著說:“真也是奇事,這天底下竟也有孟善人狀告的事情?”“大人說笑了,孟某今日來不是為了狀告,而是為了尋妻。”孟洋招了招手,有仆從端了一方樸素的墨條上來,包裹的紙是禦用的白麻紙,看起來清貧至極,實則用料金貴的不行。沈是一撇便知是“徽墨”,用禦紙包著的“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