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早已習慣他行事蹊蹺的破案手法,依言去拿,更有如張捕頭這般的拿起筆做上筆記來,增加知識以便下次自己用。順和將裝有兩頭豬的鐵箱拖著空曠的路中,回道:“老爺,放好了。”沈是說:“殺一頭。”順和手放在一隻豬上,五指微壓,便見那隻豬沒了聲息。沈是說:“點火。”大火不斷的燃燒,裏頭響起尖銳慘忍的豬叫聲,婦人露出了恐慌的神色,害怕的連哭泣都忘記。豬叫聲沒了一陣後,沈是命張捕快去熄火。沈是讓眾人上前,用鐵鉗撬開了兩隻麵目全非豬的嘴,說:“順和你說說有什麽區別。”順和波瀾不驚的說:“回老爺,我打死的那頭嘴裏沒變黑,活著的那頭黑了。”婦人見狀拔腿要跑,被李捕頭摁住動彈不得。阿鳳連忙去看自己哥哥,她掰開嘴,隻見幹幹淨淨,一點黑也沒有。她想起方才的慘叫,想起自己哥哥竟然經曆過這些,氣的理智全無,衝上前去撕扯婦人的頭發,恨不得生啖其肉。沈是命人押著婦人回了府衙,行至門口時,眾人驚愕。隻見,一匹赤紅駿馬橫在府前,而上麵正端坐著一位麵若刀削,鬢如風裁的絕色少年,他右手持著金紋蛇骨鞭,往地麵一笞揚起硝煙彌漫,赤焰馬兒驚的前蹄翻起,發出一聲長嘯,破空而去。他淩厲的往眾人處斜睨一眼,如萬千冰雪,徒然席卷。沈是見一寸微光恰好落在了少年的側臉上,半明半暗的,像浴火而生的鳳凰神像。他想,歪瓜裂棗看久了,柳長澤還怪好看的。張捕快愣著戳了戳身邊的江主簙:“我這是......見到神仙了麽......”此時,沈是朝馬背上的人拱手,見他不太搭理,便不多說繞過馬匹走至堂前,對眾人喊道:“傻愣著幹嘛,開審啊!!!”雖然不知道柳長澤來這裏幹嘛,但是侯爺的身份肯定不便說出,致歉什麽的官話審完案子再說吧,反正得罪柳長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柳長澤翻身下了馬,盛意和順和霎時畢恭畢敬的端上了椅子,泡好了茶讓他坐在一旁聽審。堂前傳來沈是故意做威,氣勢如虹的說:“大膽婦人,你可知罪!”婦人經過方才的廝打,發髻散亂的不成樣子,他撒潑似坐在地上大哭:“民婦無罪,什麽黑不黑,民婦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官字兩個口,對對錯錯都是你們說的算,民婦比竇娥還冤啊......”沈是將驚堂木拍得連響振耳之聲,步步緊逼:“還敢狡辯,大火燒起時濃煙滿布,但凡活著嘴裏不可避免會吸入煙塵灰燼,你方才滿嘴謊話的說常相公死前在火裏大叫,為何他嘴裏什麽都沒有!!!你速速從實招來,如再裝傻,大刑伺候!!!”柳長澤挑眉看了眼他,總覺得那“砰砰砰”作響的聲音擾人,重重的將空茶盞擱在桌上。裝腔作勢,伶牙俐齒。婦人無力辯駁,終於癱軟在地的說:“我不是故意的,他說我偷人,要抓我去浸豬籠啊,我......沒辦法才推了他,我怎麽知道他就沒了呼吸,我害怕啊,便隻能放火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沈是自簽筒裏發一令箭:“你虧心害人,雖是無心之舉,但後來放火燒殺,用心甚歹!立即關押,聽候擬罪!”第14章 蝴蝶骨結束了兵荒馬亂的案子,府衙裏的人被沈是支了去取證入庫,堂下隻剩盛意、順和,伺候著一個皓腕斜撐著頭閉目養神的人。沈是挪眼去看柳長澤,他不太想以這種形象麵對自己曾經的學生,生出一陣近鄉情怯的滋味來。堂內安靜片刻,沈是起身正了下衣冠,走到柳長澤麵前拱手說:“崇明數月,多得侯爺派人照料,下官感激不盡。”柳長澤依舊沒睜眼,兩節手指交替的叩下藤椅邊沿,他沒什麽語調說著:“與你無關,給太傅麵子罷了。”沈是麵容複雜,這不還是他。況且真給太傅麵子,弄他來這裏做什麽:“不知侯爺來崇明為何?”怕不是被他一語成讖,真率大軍來剿匪了吧。柳長澤睜眼,拍了下大腿的衣擺,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是,從深紅裹著黑金邊的袖口取出一方奏折,丟到了沈是手上說:“明日啟程。”沈是翻開折子傻了眼。聖上誇他忠勤敏達、勵精圖治,且有驚世之才,升他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特派侯爺禮賢下士,迎他回京......開玩笑,柳長澤居然會紆尊降貴來迎他個九品芝麻官回京!不是他在做夢,就是柳長澤被鬼附身了,他猛地合上奏折,抬頭直視柳長澤。沈是相似的作風,本就將柳長澤的心熬成了枯柴一把,而如今他同樣夜盲,同樣熟稔的目光落在柳長澤眼裏,便是又添了把火,燒的柳長澤五髒翻滾,疼痛難耐。“看夠了嗎,沈大人。”柳長澤緩緩開口,餘音卻嚇得順和抖了一抖。沈是回神,突然想起一個更重大的事情,他將奏折高舉頭頂,跪了下來:“承蒙聖上厚愛,下官雖然官小,但一日也不敢懈怠,時刻以百姓安危為己任,如今崇明之禍未結,下官有負聖恩,不敢回京赴職!”盛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沈老爺厲害,上一個敢這樣挑釁侯爺的,墳頭草都有他高了......柳長澤雙手環胸,他黑色的靴子尖逐漸抬起,兀的發力往沈是胸口踹去,他喝道:“你敢抗旨!”沈是背脊繃直,凜然如傲骨寒梅,即便遭受突襲,也隻是向後傾了傾,但他又跪的端正,正色道:“但求侯爺容我七日!下官定會將崇明聚眾販賣私鹽一案,徹底了結!如若不成,任憑處置!”鹽,是居家必備之物。曆來由官家負責獨家出口,販賣私鹽,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掉腦袋的罪,更別提新政唯利獨行的今日。柳長澤的眉峰壓了下來,他質疑道:“崇明彈丸之地,若有此等大事,為何無人知曉!”沈是問:“侯爺可聽過死水湖?”柳長澤不答。大部分死水湖的形成皆由不流動的水,經過長期曝曬蒸發使鹽量超標,從而形成死水。沈是知他明白,不疾不徐的道:“崇明分明皆是活水,偏偏形成了死水湖。下官尋及湖泊源頭,才發現此處竟有鹽礦遍布。崇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各村裏長與刁民狼狽為奸,隱而不報,若此事盛行不止,定會動搖我大齊根本啊!”柳長澤冷哼:“沈大人,貪心不住蛇吞象!崇明謀生之財,竟叫你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來人發現了,怕不是編造出來,為自己加官進爵添上一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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