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上,雲奚的眉頭一直擰著,麵色也有些蒼白,他這種剛做完手術就選擇出院的行為還是太過糙率了,一旁的韓燁修又是心疼又是擔憂。盡管他覺得今天的雲奚對他的態度有些奇怪,但韓燁修還是忍不住問道:“雲奚,你這是準備去哪裏?”


    雲奚捏了捏眉心疲憊道:“是不是我去哪你都準備跟著?”


    韓燁修麵上一僵,隨即堅定道:“是的。”


    “好吧,”雲奚放下手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訂兩張去n城的機票,一會兒你去酒店拿上你的東西,順便把我的錢包手機帶下來,我在車上等你。”


    韓燁修看了看雲奚遲疑道:“要不你去大堂等吧,我可以抱你去……”


    雲奚側頭瞪向韓燁修惱怒道:“我身上沒錢,證件全在行李箱裏,你要是擔心我走,可以拎著箱子上去拿!”


    被拆穿的韓燁修尷尬地笑了笑忙說:“是我小人之心了,你別生氣,我這就打電話訂機票。”韓燁修掏出手機剛按下一個數字又看向雲奚小心翼翼道,“n城那邊的醫院也不錯,你看……”


    雲奚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緩慢道:“我去n城就是為了做手術的,現在能勞煩您訂兩張機票嗎?”


    聞言韓燁修忙笑著說:“不勞煩不勞煩,我這就訂,嗬嗬。”


    雲奚嗯了一聲徑直閉上了眼,如果他真的留在這邊做手術,相信很快就會被萊昂知道,況且他昨晚告訴萊昂會去旅行,而萊昂必定會將這件事告訴唐皓,以唐皓的性格,雖然不會追出來,但肯定會查他有沒有離開這邊。如果沒有他的出行記錄,他昨晚入院的事必定會被查到。


    雲奚不希望萊昂和唐皓知道他患上胃癌的事,所以才會強行出院,反正現在隻是初期,隻要做完手術把身體養好,他就會回來,到時候除了韓燁修,沒有人會知道他已經和死神打了個照麵,在他們眼中,他依舊是那個堅強健康的雲奚。


    一周後。


    “雲,今天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適?”說話的是一名年輕的護士,護士有一雙碧色的眼睛,說話時眼裏隱隱透著些亮光。


    靠坐在床頭的雲奚微笑道:“傷口有點疼,其他都還好。”


    調好點滴速度的護士比了一個手勢道:“這麽一個傷口,會痛很正常,不過雲放心,過幾天就不會疼了。我相信比起和死神擁抱,你會更喜歡這種感覺。”


    雲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的確如此。”


    護士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又道:“你那位帥氣的同伴呢?我記得他很少會走開吧?”


    “我想喝粥,他去買了。”


    聞言護士做了個誇張的捧心狀道:“真是又帥氣又體貼呢,”見雲奚笑而不語護士又湊上前神秘兮兮道,“雲,告訴你一件事你肯定會很感動。”


    “哦?”雲奚挑了挑眉毛,“說來聽聽。”


    護士往房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在雲奚耳邊小聲說:“你做完手術的那天,你同伴聽說你被切了一部分胃後,就跑到主刀醫生的辦公室請求醫生再為你做一次手術把你的胃補上,”護士頓了頓又說,“用他的胃哦,感動嗎?”


    雲奚眼角一抽,忍不住道:“這個蠢貨!”


    護士直起身哈哈笑道:“當時醫生也是這麽評價的,這件事全外科的醫生護士都知道了。”


    雲奚揉著額頭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來到n城後,他總是想方設法的為難韓燁修,希望他知難而退或者一時氣急直接回國。但是麵對他的刁難,韓燁修不僅沒有露出任何不耐,反而認真地將他要求的每一件事都做好,弄到最後為難的反而是他自己。他想,就算他讓韓燁修上天給他摘顆星星,恐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想辦法照做吧,真是……固執得令人頭疼。


    “什麽事被全外科的醫生護士知道了?”人未到聲先至,一身卡其色休閑裝的韓燁修領著兩個便利袋走近了病房,隱約還飄出一股食物的香味。


    護士的笑聲猛地頓住,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韓燁修的臉色,然後胡亂找了個藉口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雲奚失笑地搖搖頭,眼含無奈。


    韓燁修上前將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後習慣性地替雲奚掖了掖被子柔聲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雲奚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韓燁修。


    以為雲奚發熱的韓燁修忙伸出手想探探他的額頭,但抬到半空又猛地僵住,韓燁修訕訕地收回手道:“那什麽,我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發燒,你、你別誤會。”


    雲奚輕輕嘆出一口氣道:“韓燁修,我們談談。”


    78


    以為雲奚又要趕自己走,韓燁修忙掩飾道:“那什麽,粥快涼了,先喝粥吧。”


    雲奚揉了揉額頭頗為頭疼道:“韓燁修,話我隻說一次,你不聽以後別後悔就是。”


    韓燁修尷尬地笑了笑,忙在床邊正襟危坐,“雲奚,你說。”


    “嗯,”雲奚應了一聲便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索著要怎麽談。見狀韓燁修也不急,眉眼含笑地等著。他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在腿上轉動著,如果細心去看,定能看出他是在描摹一個輪廓。


    “韓燁修,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雲奚抬眼看向韓燁修道,“明明上一世你對我棄如敝履,為什麽現在又對我這麽好?”


    韓燁修身體一僵,食指無規律地在大腿上打著轉,他抿了抿唇,眼底浮現出一絲痛苦,“上一世……”韓燁修閉了閉眼啞聲道,“我為了尋求所謂的刺激,辜負了最愛我的人,拋棄了我最愛的人,直到在洗手間看到你……”


    韓燁修右手緊握成拳,眼含痛苦道,“那時候我才發現,我自以為厭惡的人其實是我最愛的人。重生後我以為是自己走了好運,受到了老天的眷顧,那時候我想,一切還來得及,我沒有背叛你,你也愛著我,我可以加倍的疼你、愛你,把上一世欠你的彌補回來,到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妄想罷了。”


    說到這裏,韓燁修將臉埋到了手掌中,肩膀在微微顫抖,“錯了就是錯了,我再怎麽做也無法改變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你重生後要離開我我可以理解的,畢竟、畢竟我曾經做了那麽多傷你的事。可我還是想為你做點什麽,哪怕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我還是想多愛你一些,多疼你一些。”


    雲奚靜靜地望著韓燁修,心頭微微顫動。回想起剛重生那會兒,韓燁修的改變確實一度讓自己懷疑是不是進了平行空間。直到他發現韓燁修也是重生後才知道,韓燁修之所以改變卻是希望能彌補他。那半年韓燁修無微不至的照顧換來的卻是一場設計,他以為他和韓燁修最終會止於那裏,卻沒想五年後重逢,韓燁修口中的彌補變為乞求,乞求自己再給他一次機會。


    雲奚想,他中了一個名為韓燁修的魔障。前世的他深陷魔障中以遍體鱗傷的結局收尾。重生後他以為他終於逃離了這個魔障,卻沒想,他早就被魔障所束縛。


    “那……如果我和別人在一起了呢?”


    韓燁修猛地一震,他抬起頭望向雲奚,眼底閃過震驚、閃過懷疑、閃過痛苦,最終卻化為濃濃的絕望,他努力扯出一抹笑,滿臉苦澀,他說:“沒關係,我依舊會守著你。”


    一聲嘆息在病房中響起,雲奚伸出沒有打點滴的手輕輕覆在韓燁修的頭頂,他勾了勾嘴角輕聲道:“喂,我們再試試吧。”


    韓燁修一臉呆滯,顯然沒有回過神來,他張了張口,啞聲道:“什、什麽試試?”


    雲奚眉頭一跳,他默默收回手沉聲道:“沒什麽,我睡覺了。”


    “不是,”韓燁修猛地抓住雲奚的手緊張道,“雲奚,你、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不是原諒,隻是試試,”雲奚認真道,“我需要一個可以繼續愛你的理由,同樣,我也需要一個讓我徹底死心的理由。”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做那種蠢事了,”說著韓燁修抓過雲奚的手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然後又覆到自己的臉頰上,“雲奚,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了。”他的眼裏滿是狂喜,隱隱還泛著些水光。


    雲奚抽回手說:“粥該涼了。”


    韓燁修欣喜地站起身,“我餵你。”


    望著韓燁修忙碌的側影,雲奚心裏複雜一片,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明明上一世被這個人傷得如此之深,明明他最應該做的是遠離這個人,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賭一次。他想,這不僅僅是給韓燁修機會,也是給他自己機會,贏了,他的心魔解開,輸了,徹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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