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朱剛烈忽然心跳得有些快了。他剛剛被那個姓俞的年輕人嚇了一跳，回頭去看的時候又被嚇了一跳，昏暗中的年輕男人側著身，看向了自己，可是由於光線問題，朱剛烈看不清對方的麵容，隻見對方的臉被投在一片陰影之下，唯有那雙眼睛，黑得嚇人，亮的驚人，像是黑暗之中伺機而動的毒蛇。可是偏偏，這個年輕人開口說話的語氣語調都是正常的，朱剛烈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怪異，不過他和這個年輕人沒有什麽其他來往，就算他們不久前成為了鄰居，但是朱剛烈回憶著自己和隔壁年輕班主任的交往似乎都和左蓁蓁有關。“剛出去吃飯了，懶得自己做飯。”湛兮勾了勾唇，眼皮半垂，眼神晦暗地看著那個人模人樣的“主任”。朱剛烈下意識地就說：“年輕人也不要放縱啊，可以多到食堂吃飯的嘛，外邊的東西可沒那麽幹淨。”湛兮笑容加深：“謝謝您的關心了，隻是這一次而已。”不過是鄰居之間恰好遇見，隨意閑談了幾句而已。朱剛烈出門了，與此同時，湛兮也關上了自家的門。他洗澡的時候，溫熱的水蒸氣將鏡麵模糊成了一片，湛兮伸手，隨意擦了擦鏡子，看到了鏡子中臉部緊繃的人。還是修為不到家啊……很容易生氣呢。438忽然開口：“你眼神好恐怖，你自己感覺到了嗎？”湛兮收回了眼神，關掉了水，扯過一旁的浴巾隨意擦了擦就裹著浴巾，打開了浴室門，聽到438的聲音，他連動作都沒有停頓一下。“我不覺得。”“說你心境不凡吧，你會輕易因為對你而言不過是路人的人的遭遇而憤怒，費盡心思去幫助對方；你會因為這個社會的不合理現象而不滿，甚至拚盡全力去改變，即使這對你而言並沒有什麽妨礙。”“可是說你心境一般吧，你偏偏情緒控製能力爆表了，一般人做不到在這種極端的憤怒之下還能保持冷靜微笑地傾聽，還能坦然自若地和你已經在心裏麵虐殺了一萬遍的人談笑風生。”在438看來，其實任務進度一旦破了60，那湛兮就算是完成任務了，不論如何，左蓁蓁已經不會陷入曾經那樣糟糕的境地中去了，她的人生已經發生了完全的偏轉。而最讓它心驚膽戰的是自家宿主的怒氣值直接爆表到檢測不出來的時候，它生怕他一個控製不住直接抽刀殺人，到時候這個任務世界就玩崩了。湛兮穿好睡衣，到了書房，他打開了燈，準備批改作業了。不過438的話確實讓他心緒一動，許久之後，湛兮才淡淡地說：“我心境在我自己看來一向未能修煉到家，隻是修道之人各有其道，並非無情道才是大道所向，所以我有情緒，和路邊隨便抓一個普通的人一樣。”“至於你說的，為無關緊要的人的遭遇而憤怒，為妨礙不到我的社會現象而不滿……”湛兮頓了頓：“師父曾贈我墨寶，上書‘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他希望我成為一個強大而堅韌，能仁能法的人，他曾說唯有達到這樣的境界，一個人才會有真正的溫柔。我在努力成為這樣的一個人。”黑夜寂靜，438沒有再開口，而湛兮也伏案批作業了。許久之後，438說：“隱隱約約有些感觸，卻說不出什麽來，很抱歉，我被格式化之後就失去了很多當初身為高級係統才會有的“情感”一類的東西。”“沒關係，至少還有我。也許有一天，你會重新成為一個高級係統。”※※※湛兮要求偵探機構繼續加強對左家的關注。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家偵探機構的怪蜀黍們都尤為擔憂左蓁蓁的處境。他們甚至做出了協定之外的舉動，和湛兮取得聯係，尋問湛兮想要如何繼續下去。然而他們的顧慮，就是湛兮的顧慮。湛兮多麽想，就這樣直接拆穿朱剛烈的真麵目，讓全世界都唾棄這個人-渣，讓他徹底扒下這層人皮，露出其畜生的本質，讓朱剛烈這個渣滓再也沒有任何在這會上立足的餘地……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一旦朱剛烈是個戀-童-癖的真相被揭露，人們馬上就會想——“什麽！？朱主任是個戀-童-癖，這怎麽可能？他人真的超級好的。”而如果有赤-裸-裸地真相啪啪啪地打臉的話，人們馬上就會尋找受害者了——“朱主任是戀-童-癖，那他戀的是哪個童？”朱剛烈這麽多年以來，向周圍所有人展現了他和左蓁蓁的親密無間，一旦他嘴臉被揭露，到時候，秉持受害者有罪論的高高在上的道德衛士們，馬上就會高舉矛頭，將利刃對準受害者——左蓁蓁.縱使他們“慈悲”一些，不發出類似：“蒼蠅不叮無縫蛋，肯定是這孩子沒輕沒重地勾引人吧？”“這孩子平日裏就是個不安分的。”“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年頭的小孩子都早熟，怕不是她自己發-騷吧？”……等等誅心的言論，也照樣會指指點點地將他人的悲痛，視作為自己的談資：“誒你看，就是這孩子，對對對，沒錯，就是被那個變-態戀-童-癖猥褻的。”“不是吧？聽說她之前和這個戀-童-癖關係很好？”“可不是，那朱主任之前可寵愛這孩子了，當自己女兒一樣呢，不，比自家女兒還親。”“那這樣怎麽說朱主任強-奸了呢？我看著不大像啊。”“誰知道究竟怎麽回事呢，指不定是他們自個兒好上了被抓到了唄，法律不允許呀~”僅僅隻是構想這個可能會出現的場景，以及左蓁蓁會麵臨地殘酷的對待和不堪的處境，湛兮就覺得眼前發黑。而且湛兮知道，如果就這樣輕率地處理這件事情，毫無顧忌地扯下那層遮羞布的話，到時候這樣的場景隻恐怕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到頭來，最令人心痛的是被懲罰的不是朱剛烈，反而是左蓁蓁.然後湛兮恐怕會控製不住直接拔刀，完了又證實了438吐槽他“心境不佳”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