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


    王輝嘿嘿笑著,但看在薑瑞眼中,卻有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說完他便轉身下樓,嘴裏依舊不停呢喃。


    “好熟悉,好熟悉…….”


    興許是喝了兩口酒的緣故,薑瑞感覺特別困。在網上看了會兒認領屍體的流程,在沙發上呼呼睡著。


    …….


    天絕。


    為天所絕,萬法不容!


    隨心而動,逆天而行!


    九煞十八厄,七十二災星。


    弱冠頂正陽,問道逆蒼生。


    萬千危崖求一線,八九真劫獨自行。


    (弱冠:男人二十歲的稱呼)


    叮鈴鈴………


    感覺才眯著,急促的電話聲就將他吵醒。


    從夢中睜開朦朧睡眼,居然天亮了。


    枕邊手機不停震動著。


    滿是裂紋的屏幕上,是一個叫阿華的來電。


    “喂,鼎昌樓盤保安還差一人,做不做?


    三天,包接送。


    一天兩百,日結。”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點事,去不……”


    薑瑞迷迷糊糊說著,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掛了電話。


    今天要去認領孟小琪,自然不會再接活。


    如往常一樣,起床後他來到老舊洗漱鏡前。


    看著日漸憔悴的自己,他微微仰頭。


    “誒……..越來越高了,應該快了吧…….”


    鏡中,薑瑞脖子處有著些許大小不一的青斑。


    第一次發現這東西是在大半年前,不過那會是在背上和胸上,現在已經蔓延到了脖子。


    最近幾天蔓延得特別快。


    他去過醫院,花兩千做了一係列檢查,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


    醫生隻道是睡眠不足引起的皮膚應激反應,讓他戒酒,少抽煙,注意休息。


    還有多喝熱水。


    薑瑞自然照做,為此特地學了抽煙。


    每天少抽,一天三到五杆。


    不過自從小琪消失後,興許是心裏堵,現在漲到了七八支。


    簡單洗漱後,帶上身份證出了門。


    兩小時後。


    差不多趕了一半多的路,他突然停下


    前麵堵住了,一群醫務人員、救護車橫在路中,好像是出了車禍。


    他騎的小藍,可以從旁邊人行道過。


    路過事發點旁時,薑瑞下意識看了眼,那翻了個底朝天的麵包車上,印著“恒天人力接送”幾個字。


    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沒多想,畢竟現在認領小琪最重要。


    恰逢中午十二點半。


    薑瑞抵達殯儀館,由於門口禁止停車,他將單車停到了馬路對麵。


    準備過馬路時,看見了個熟人


    是昨晚和他喝酒的王輝。


    王輝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兒,臉色煞白。


    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他,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接著,王輝動了。


    他緩緩抬起右手,機械般的朝這邊招了幾下,嘴角掛著奇怪笑容。


    薑瑞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輕輕揉了下眼睛。


    發現站那兒的的確是王輝,就站在大樹底下。


    “咦?”


    薑瑞不禁疑惑的皺了下眉,嘴裏細聲呢喃起什麽。


    隨後他決定過去看看啥情況。


    過馬路之前,他先左右看了看,這是薑瑞的習慣。


    與此同時,他感覺衣服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但也沒在意。


    叭~


    就在他剛往左邊看去,耳邊突然猛地響起震耳欲聾的喇叭聲。


    一輛夾風帶塵的重型貨卡,從他眼前呼嘯而過。


    相隔距離不過五六十公分。


    薑瑞感覺耳朵都快被震聾,嘴裏不停呸呸吐著口水,實在是灰塵太多。


    他倒是沒被嚇著,因為這種情況經曆了太多次。


    什麽天上掉一個花壇到腳下,卡車從麵前飛過,差點摔倒時發現眼前有一塊破碎玻璃。


    他早已習以為常,特別是最近半年。


    用手在麵前用力扇了扇,待灰塵散去時,馬路對麵的王輝居然不見了?


    而王輝剛才站的不遠處,多了個黃色醒目標牌,看著還很新。


    彎道盲區,小心貨車!


    “嗯?王輝呢?”薑瑞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剛才好像沒看到有這麽個標牌啊,奇怪了…….”


    隨後他又左右看了看,確定沒車後快速過了馬路。


    來到剛才王輝所站位置,四處觀察了一陣,發現根本沒有王輝身影。


    “不見了?


    興許最近太累,看錯了吧…….”


    薑瑞這次沒有呢喃,聲音相對較大,好像故意讓人聽見一樣。


    說完便朝殯儀館大廳走去。


    他沒發現的是,剛才他站的腳下,有著淡淡血漬。


    人來人往的大廳內,薑瑞來到前台窗口。


    “你好,認領家屬。”


    前台阿姨愛搭不理的看了眼他。


    “名字?”


    “孟小琪。”


    阿姨手在鍵盤上敲了會,湊近屏幕仔細看了看。


    邊看邊說。


    “是22歲、23年進館的孟小琪麽?”


    “沒錯,是她,我需要準備…….”


    他話還沒說完,裏麵阿姨便開口道。


    “家屬早上不是已經領了?”


    “啊?”薑瑞愣了,隨即放低語氣問。“姐,會不會是弄錯了?人命關天,要不勞煩您再看看?”


    工作人員也明白這事不能馬虎,立即看向屏幕,重新敲了敲鍵盤。


    端詳了好一陣,她又拿起鍵盤邊的電話打了出去。


    由於沒靠近擴音器,薑瑞聽不清她在說什麽,隻能緊張看著。


    焦急等待中,見她終於放下電話,對著擴音器道。


    “和你確定下。


    孟小琪、女、22歲,端城武縣人……


    是這個麽?”


    “是的,是的。”薑瑞連忙點頭。


    “那就沒錯,她早上被領走了。”


    聽此,薑瑞剛還笑著的臉瞬間木了下來,而後呆滯得問。


    “請問一下,是誰認領的啊?”


    “不知道,我們這隻負責錄入信息,具體你去三樓問。”


    一時間,薑瑞心情跌落到穀底,百般無奈。


    “哦,謝…….謝謝啊。”他六神無主的點著頭。


    “小夥子,中午別人都下班了,你兩點半再去吧。”


    興許看薑瑞有禮貌,裏麵那人提醒了一聲,隨後也離開了座位。


    “我如果打車的話,是不是…….?”


    他呆滯的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久久才走向大廳座椅,一坐下便埋低著頭,滿臉懊悔。


    “我為什麽要節約那一點點車費?為什麽連給她收個屍也做不到?”


    低語時,他眼眶逐漸發紅。


    “為什麽?


    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從小到大,為什麽我想做的事,沒有一件能做成?!!”


    薑瑞似乎在趨於崩潰。


    這事就像急性引線,迅速引爆他情緒。從未哭過的他,眼角開始滲出淚水。


    大廳人來人往,路過之人幾乎都紅著眼眶。他的細微哭聲也讓先前那阿姨多看了他兩眼。


    哭著哭著,薑瑞想起了他忐忑離奇的十九年。


    剛生下來,母親便難產而亡。


    父親在他五歲時,幫人補屋頂,失足跌落去世。


    雙親離去,他被孤兒院收養。


    上學時,因為看不慣同學被霸淩,隻是吼了一聲,校霸被嚇到失足輕輕摔了一下,變成了植物人…….


    因此被退學,告別了九年義務教育。


    後來一路顛沛流離。


    橋洞、網吧、自助銀行,都是他的居住所。


    好不容易熬到十八歲,可以進廠了。


    卻在生日那天,因為幫一個被流氓跟蹤的女人,最後和流氓打了一架,落了案底,所以隻能找點臨時工養活自己。


    除了這些,還有太多離奇之事。


    最離奇的是,經常做一個關於天絕的夢。


    久而久之,他想要從書中找到這一切的答案,便開始研究關於“道”的書。


    但很奇怪,這類書籍他完全看不懂。


    準確的說是看不了。


    就像眼睛被蒙上層紗,壓根看不清寫的啥。


    之後他攢錢買了個點讀機。


    沒想到讀出來的也聽不懂,唯一能聽懂的是開機音樂。


    哪裏不會點哪裏………


    就連看鬼片,也會偶爾出現看不到,聽不見的片段。


    值得欣慰的是,哪怕再難再苦,薑瑞都不曾抱怨,也沒做過一件壞事。


    換別人,早他媽化身成了祖國人。


    他一直記得父親的話。


    好好活著!


    “先生,先生?”


    突如其來的喊聲將薑瑞從回憶中拉回,


    他茫然的抬起頭。“啊,怎麽了?”


    “先生,我看你臉色很差,沒事吧?”


    說話之人是個年輕人,穿著中式開衫,很儒雅。


    身旁跟了個漂亮女孩,看著和年輕人差不多大。


    薑瑞趕忙擦去淚水。


    “沒事,沒事。”


    應付一聲後,他迅速起身離開,不願被人看見這副模樣。


    “師兄,這人屍斑過頜,恐怕活不過今晚,你是要救他麽?”


    年輕男人看著薑瑞背影,搖頭輕歎。


    “太晚了。


    三火漸滅,鬼氣入體,屆時百邪纏身!


    救得了他一時,救不到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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