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蕾那套戲服上被人塗了白磷,一旦劇烈動作,布料摩擦生熱,很容易就會點燃起來。而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給戲服塗白磷的除了跟組多年的道具師單姐,就隻有另一個有道具室鑰匙的高濤。


    單姐那兩天正忙著把租借的一套貴重首飾送還給讚助商,嫌疑就落到了高濤身上。


    說起那個被冤枉之後憋得臉紅脖子粗,最後也隻吐出一句讓警察來評理的憨小子,孟南歸也是歎息:“小高當然是不肯承認這件事,可秦蕾和音藝卻不會這麽簡單就罷休……我聽說昨天小高回酒店的時候,被一夥人狠狠打了一頓,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不知生死……給周導開出的賠償也開到了100萬……”


    秦蕾要求賠償的事,楚楚沒有認真聽。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孟南歸之前所說高濤受傷的事給牽住了:“他怎麽樣了……我是說,那個道具組的助理?”


    孟南歸奇怪地看了表現異常的楚楚一眼:“小喬,我怎麽覺得你對這個助理,有點不一樣?”


    楚楚轉了轉眼珠子,因為生之力的遮掩沒有露出半點心緒:“他之前給我送過衣服。我還和他聊了一會,覺得是個難得的老實人,我覺得他應該是被冤枉的。”


    “大家都覺得他不像是會下這種毒手的人。”孟南歸想了想,也確實沒聽說過楚楚和那個高濤有什麽交情,便接受了楚楚打抱不平的說法,繼續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楚楚:“尤其是聽到消息趕回來的單姐,更是拍著胸口保證了高濤的人品。就為了幾句口角,就縱火傷人,這事怎麽想都有些古怪……周導也是費了些心思把事情壓下,不打算鬧到警察局去……唉,誰知道高濤回去就……”


    楚楚心中如油炸火煎一般地煎熬,忍了又忍,終於還是開了口:“他在哪間病房?”


    “你要去探病?”孟南歸話音頓了頓,瞥了楚楚一眼,沒看出她表情有什麽其他變化,便將心底的古怪放在了一邊:“明天倒是有幾個工作人員要到市裏去看他……你可以跟著他們的車一塊去。”


    楚楚特地請假去參賽,好不容易趕回來,不是抓緊時間休息調整狀態,也不是積極準備接下來的戲份,反而馬不停蹄地就要去探望一個沒什麽交情的小助理。


    這件事不但是孟南歸覺得怪異,就連帶高濤進組,對小夥子頗為關照的單姐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們道具組直接接觸演員的機會並不算太多,很多時候這些重要角色的服裝都是由她們的助理進行交接的。


    對於這個一夜爆紅,前途無限的歌壇新秀,單姐也有些把握不住該用什麽態度應對:“喬小姐,你人真好。阿濤要是看到你去探望他,一定很開心……那小子好像還是你的歌迷呢。”


    楚楚自從上了車,一直有些心思不屬。腦子裏時而是上輩子與高濤相處的畫麵,時而是今生與對方初見時的百感交集。


    單姐開口的時候,她腦子裏浮現的正是上輩子她從牢裏出來,拖著疲憊的身體滿懷欣喜地回到兩人同居的小窩棚,見到的卻是他和別的女人一個洗碗一個做飯的溫馨場麵。


    即使相隔著這樣長久的歲月,她都不會忘記高濤那時候見到她開門進去的表情。愧疚、欣喜和驚訝交織在一起,浮現在她曾經無比熟悉的淳樸臉孔上,看起來既可憎,又可憐。


    她曾一度愛他這種憨厚的表現,卻在那一刻被這種毫不掩飾的簡單直接給狠狠刺傷。


    早在認識最初,她就知道,高濤是一個憨實淳樸的男人。可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他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憨實淳樸的男人。


    在現實麵前,所謂的深愛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在她上輩子經曆過的所有男人裏,高濤卻算得上對她最真心的一個了。就衝著他給她的那些溫暖,楚楚心裏也不能不念他幾分好。


    單姐一開口,就讓表情自然地神遊的楚楚從回想中醒過神來:“應該的。高濤上次特意幫我送衣服,我和他聊了幾句,也算是有交情。他出了事,我應該去看看的。”


    聽了這話,單姐對楚楚的印象一瞬間就好了不少。


    這個圈子裏這樣講人情、好親近的女明星,那是真的少。和那個霸道難伺候的秦蕾比起來,喬楚這樣的脾性簡直完美得像天使。


    她對楚楚有了好感,車上的氛圍也比剛開始輕鬆了不少。


    高濤這一次被打斷了兩根肋骨,左膝粉碎性骨折,還伴隨著腦震蕩引起的頭暈、作嘔等各種問題。再加上他是一個人離家來h市打工,根本沒有親人可以陪護照料,楚楚幾人到的時候,他的狀態實在稱不上好。


    “單姐,牛哥……你們怎麽來了。”高濤隻要起身,就感覺到胸口發悶,胃裏一陣接著一陣翻著惡心,再加上麻醉過去之後,斷了的左腿忠實地向著神經中樞反映著疼痛,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直到劇組一行人走到病床前,他才意識到來人。這一看,就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身子:“喬小姐……”


    楚楚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很快又恢複了平日的溫柔謙和:“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你……好好養傷,別想太多。”


    幹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楚楚就站到一旁,任由其他人和高濤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昨天剛剛聽到孟南歸說高濤受傷的時候,她幾乎都沒過腦子就決定要來探望。可真正到了地方,見到了高濤,她卻一下子就清醒了。


    這個時候,他們不過是陌生人。


    不論是噓寒問暖,還是冷嘲熱諷,對此刻的她來說,都不適合說出口。一句探望,就已經說盡了兩人關係,再多都是突兀。


    而且,就在剛剛看到高濤那副慘烈模樣的一瞬間。她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愛過怨過的男人,其實還是怨多於念的。


    前世的她隻是倉皇逃離,從此沒有再與他見過麵。時間久了,最初的憤怒慢慢減退,那些傷心的回憶也就漸漸模糊了。偶爾她也會替高濤找一些借口理由,證明他對自己的好。


    等到最後,她反而都忘記了那種被背叛、被欺騙,在懸崖邊上伸手求救卻等不來希望的痛苦。直到此時,真正見到對方受罪,楚楚才發現,在她心底深處,對這個男人,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豁達。


    看到他被人狠狠揍了一頓,這股久久潛藏、連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怨氣才一下子就炸了出來、散了。


    她知道眼前這個高濤什麽都不清楚,也知道他們之間的一切也還沒有並且永遠不會發生,但她這時候,心裏那種隱秘的解氣,就是這麽出乎她意料地翻騰了起來。


    高濤和單姐他們並沒有對楚楚的表現奇怪……本來就不是太熟悉的關係,對方又是現在小有名氣的歌手,喬楚肯在趕回劇組的第二天就來探望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小助理,別管人家是不是在做戲博名聲,這份心意也是足夠了。


    他們還真沒指望對方抱著高濤的手哭上幾聲。


    本來這場探病也算氣氛融洽。可就在單姐和楚楚準備離開的時候,病房門口突然闖進了幾名脖子上掛著相機的記者。


    高濤住的是四人一間的普通病房,病人加上家屬還有探病的劇組數人,本來就把不大的病房給占得滿滿當當。此時再闖入幾人,更顯擁擠。


    更何況那幾個記者一進來,就兩眼放光,分作兩撥,一撥人圍住病床上無法動彈的高濤,一撥人衝向了起身準備離開的楚楚。


    “小喬!請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疑似縱火傷害秦蕾的嫌疑犯病房裏?”攔住楚楚去向的是一個麵生的年輕記者,看她脖子上的名牌,可以清楚看見nn娛樂幾個黑體字:“難道秦蕾受傷,你是知情人?”


    周偉文到底沒把消息給壓住。


    這是楚楚和單姐第一個反應,緊接著兩人就是心頭一凜。


    楚楚到組第二天就跟著其他工作人員來看高濤,中間知道這事的人除了道具組人員、幾個導演還有孟南歸外,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可這時候衝進來的狗仔們顯然是早有準備。


    她這是踩到別人設的陷阱裏了?


    ☆、第70章 圈圈70


    楚楚心裏飛速過著可能設下這種陷阱的人,卻一時半會找不到頭緒。


    照理說,和她有明麵衝突的,迄今隻有洪蓮和康薇薇兩人。但她們兩自己也就是初出茅廬的新人,背後雖然可能站著王浩,卻沒那麽長的手,伸到周偉文的劇組裏來……王浩不一定有這樣的耐心幫她們不說,計策第一步犧牲的就是王浩羽翼下的秦蕾,就斷絕了他出手的可能性。


    王浩是個瘋子。他的人可以自己殺、可以自己剮,可以自己出手把人虐得生不如死,但用她去陷害別的人,他會覺得太沒品。


    音藝事後的強烈反彈,也充分證明了楚楚對王浩的判斷。


    除了洪蓮兩人,她別說得罪,真正接觸的藝人都不多。盡管一夜紅透大江南北,但她出道至今滿打滿算也才大半年,要讓能量如此大的人為她設下這種連環計,還頂著一旦發現,就是、得罪音藝、完美兩家巨頭的危險——光是想想,楚楚就覺得自己被虛彌境慣得有些自戀了,真以為世界萬物,我為中心,人人都愛喬楚楚了。


    可如果對方不是針對自己設的陷阱,這個時候,這幾個記者的出現就有些費人思量了。


    是針對秦蕾的計策,連累了她和高濤這個池魚?若是這樣,那要脫身倒不算是太困難。


    “天哪,你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楚楚腦子轉得快,表情過渡得也十分自然:“秦姐受傷不是因為片場出現了意外麽?和小高有什麽關係……我昨天剛剛下飛機,從來沒聽說過你講的這些呀?你是哪裏來的消息?”


    記者激動興奮的表情被楚楚一臉“你想法好可怕”的愕然無辜給震得一僵。


    娛記們的消息來源五花八門,真正拿得出真憑實據的卻是寥寥無幾。開玩笑,她們靠著搶人眼球來吃飯,為了能多搶點話題度,一個工作聚會都能被他們掰出同居三年來。要他們拿證據……你聽說過老虎吃素麽?


    但報道的時候,肯定不能這麽說。


    小記者怎麽也是從nn娛樂這種娛樂戰場上一刀一眼拚搏出來,微微一頓,立刻反擊:“您既然知道秦蕾小姐出了意外,卻第一時間來看這位與對方起了矛盾的高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解讀成您與秦小姐相處不洽,關係還不如和劇組一個普通人員親近呢?又或者,這是您表示您態度的一種方式,暗暗宣示了您對秦蕾的不滿?”


    楚楚心裏一動,手指微彈,將一粒加了虛彌境靈氣的米粒彈到了記者的衣服上。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裝無辜。


    這些年的經曆,還有半年多的曆練,讓她深深發現裝傻賣乖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既輕鬆,又無解。難怪當年楚纖在人前總喜歡擺出一副單純可愛的樣子,與私下裏的心胸狹隘、暴躁刻薄完全不同。


    “我先來小高這裏,是因為劇組的同事都一起過來了啊。你把鏡頭轉過去一點就可以看到他們了嘛。”楚楚臉頰微鼓,十分不要臉地剽竊了華果果同學的經典表情:“再說,秦姐已經被王總接到m市去做治療了。你難道沒有聽說麽?那你是怎麽聽說小高和秦姐不和的呀?”


    小記者聽出了她在轉移話題,當然不滿意,眼中厲色一閃,就打算再接再厲。


    這時候單姐終於從記者們的突襲中反映了過來。她雖然不是專業的外宣,但跟組跟得多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一旦反應過來,她就迅速讓同車來的調音師快去找醫院保安,讓化妝師等人臨時充當人牆,把記者們從病床旁邊隔離開來:“不好意思,各位記者朋友。這裏是病房,你們打攪到病人的休息了哈……《如煙》劇組很快就會召開說明會,到時候會一一給你們發邀請的。大家不要心急哈……來來來,往後退,往後退。”


    在單姐的有力組織下,這波撤退既快又準,幹脆利落,以摧枯拉朽之勢護著楚楚和輪椅上的高濤在人堆裏殺出血路,順利突圍。


    等到幾人上了車,再在劉叔的車技下把慢半拍的娛記們甩掉,人人頭上都出了一層薄汗。


    高濤見此,盡管身體還是陣陣發痛,卻怎麽要開不了口說把自己送回醫院。他是個實心眼,這個時候愧悔的心情幾乎要把他淹沒。


    要不是當初他一時沒留神,沒把場次表送到秦蕾的手中,也不會給自己、給劇組惹來這麽大的禍事。可是當時衣服明明每一件都是他詳細檢查過的,他也真的沒想過要去報複秦蕾……這些大明星大人物的,手指頭一伸就能摁死他。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怎麽可能會用這種方式去陷害對方?


    高濤不敢看楚楚的眼睛。


    他相信楚楚說的都是真話,她在來探望他之前估計是真的不知道這其中的破事,可現在被記者那麽一說……她會不會也懷疑自己,覺得自己是一個表裏不一、心狠手辣的大壞蛋。


    “我沒……”高濤在麵對音藝的質疑時,還能憋出個報警查清楚的說法,對著自己模模糊糊感覺特別的少女,卻是徹底解釋不出口,隻能反反複複地說:“那不是我幹的。我從來沒想過報複她。”


    楚楚對高濤的品性和膽量還是了解的。這人要是真有那份魚死網破的偏激和狠厲,當年也不會在母親和社會的逼迫下,娶了一個買來的山裏媳婦,徹底和自己沒了可能。


    楚楚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想想最有可能是誰拿了你道具室的鑰匙?這件事現在鬧出來了,周導那裏估計也是一腦門的官司,你要是有線索,千萬別瞞著。”


    楚楚自從整理清楚了自己對高濤的心情,總算是把上輩子的曆史遺留給整清楚。對他說起話來,也沒了那種複雜的意味。


    聽到高濤耳中,雖然覺得楚楚跟自己熟悉了一些,說話也利落,但就是不知為什麽,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似的……但他也知道這是關係整個劇組的大事,連忙扶著有些發暈的腦袋努力回想起來。


    但腦震蕩這東西,很容易就幹擾了他本來就不大好的記性。


    隻是這麽一費神,他就覺得太陽穴像是被人用錐子哐當當地砸,疼得不行。


    楚楚一看他額頭的汗和發白的唇色,就知道他現在正在忍著頭疼。氣都解了,她也就沒動再讓這男人一輩子不好受的心思……上輩子的事,留在上輩子就夠了。


    這輩子,就當個合格的同事,也不錯。


    “你腦震蕩還沒好,先躺一下。一會讓洪導幫你換個醫院,好好治療。”楚楚很順手地搭了一把高濤的手,幫他躺下,順手注了些許生之力在他體內——不多,遠沒有正骨生肌的功效,卻可以讓他暫時精神煥然,頭疼緩解。


    高濤感激地衝著楚楚傻笑,還真覺得躺下之後,頭疼就好了不少。


    他也沒啥能報答人家的,就按著楚楚之前說的話,再努力回憶前兩天的事情。


    這一回憶,臉色就有些古怪起來。


    單姐和楚楚是什麽樣的眼力,哪裏看不出他的變化。對視一眼,同時發問:“你想到誰有嫌疑了?”


    高濤一臉難色地點了點頭,又快速搖頭:“我是借了鑰匙,但他不會的……他就是想借套衣服,拾掇拾掇好去見女朋友,也沒害人啊。”


    “白磷是灑在了道具服上。總不可能是自己長了腳飛過去的吧?”單姐對這傻小子都無語了,要不是看他頭上纏著繃帶,簡直想給他一個爆炒栗子醒醒腦子:“鑰匙就在你那,前一天衣服還好好的,第二天再穿就燒起來,不是人拿了你鑰匙幹壞事,就是你懷恨在心要報複。你確定你還要袒護他?”


    高濤被單姐說得臉色一白,慌亂之下也顧不得再替對方辯解,忙不迭地就把想起來的全吐了出來:“是潘明。那天下午他說女朋友要來探班,他想穿的好看些,就借了一套行頭……我知道不應該,但他保證了不會把道具服弄壞了。我就……”


    這人的性子真是萬年不變,心軟、耳根子也軟,還容易優柔寡斷、意誌不堅。楚楚心中一歎。


    “所以你就把鑰匙給他了。”楚楚幫他把話說完,反問道:“音藝來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高濤縮了縮脖子:“我……我沒想起來。而且當時潘明都還沒約會沒回來,秦蕾受傷的時候,他根本都不在電影城,我以為……”


    以為非要在劇組的人,才能縱火,哪怕是用白磷。單姐氣的掐了一把他沒受傷的手臂:“你個傻子,當時不是和你說了,衣服上有白磷。小趙認得,當場就指出來了啊。”


    “白磷到底是啥啊……”高濤在被質問的時候,也提過這個問題。大家都以為他是在推卸責任,可這次再說,才知道這傻小子是真不清楚白磷的作用。


    搞到現在大家這麽被動,居然是因為高濤的無知。


    別說車上的工作人員們有多無語,就連劉叔都有些聽不下去地轉頭看了高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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