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樊隱嶽,爭搶失去意義,兩個男人都不喜做勞而無之事,遂各自俱節省了氣力,息戰罷爭。隻是,卻也不會就此消停了去,為不使對手占得先機,二人皆不會置對方行


    止不顧。


    尤其是楚遠漠。


    他很明白,在失去樊隱嶽聲跡的這段時間裏,他相應亦失去了自己在這個女人心中好不容易方開辟的那方領地。而同樣是在這段時間,關峙收複了失土。


    故去的已然過去,無可改變。


    樊隱嶽告訴他,所以會與關峙破鏡重圓,源於寶鄲城外的那一次雪中困劫。對此,他無話可說。未適時趕去救她,他不會後悔,不能後悔。如果重回那時,他的選擇……仍不


    會變。然而,如果他不是一國的兵馬總都督,如果他沒有肩負千萬名兵士子弟的身家性命,如果他是一個可以隨心所愛的男人,他會去,即使披荊斬棘,即使災厄重重,他都


    要去!但,他不是。


    所以,他能做的,惟有抓住將。她很重要,比料得想得認為的都要重要!偏偏,這項體認,是在梁光捎她的病困之訊而自己無法抽身思及將可能與她陰陽相隔的那刻,痛


    意凶狠而銳利如閃電般劈中心扉,使他明白,失去她,他將一生育喜樂絕緣。


    既然如此,他怎能容許自己失去?他的將,她一定是站在自己身邊分享所有榮耀華彩與喜怒哀樂的那個。


    “這人到底要做什麽?這些天盡在邊境線上打轉,不返天曆,不進羲國,難道是樊姑娘隱身在這不遠處麽?”盯梢了多日,越盯越失去耐心,楚河忍不住心頭疑惑,道。


    楚遠漠扯唇,“他清楚他的一舉一動皆在本王注視之下,就如本王清楚他一定在關注本王動向一般。他這般反覆去的盤桓,是想讓本王失去耐心罷。”


    “王爺也在拖他的耐心?”


    “也許罷。”


    “可……”啥時是個頭兒?楚河不敢擅問,但自家王爺能為一個女人費上這般心思,他煞是納罕。


    “他一定會去找她,也一定有聯絡方法。”他眸色深冷。“所以,盯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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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她走罷。”


    入了夜,風聲緊俏,縱門窗緊闔,也能聞烈烈呼嘯,令得燃著一豆燈光的屋內冬意昭然,枯坐其內,寒不勝衣。若這時再有一句句與己有關卻聲音平淡的閑談,更能使身外冬


    意浸髓入骨。


    珂蓮兩眸圓睜,一個冷顫過了,又一個冷顫。如斯冷意,在他出手將她拿住縛在馬上時,已然滋於體內。


    “關峙你說什麽?”執酒小酌的梁上君似未聽清,傾耳問。


    “放她走。”


    “你要放了她?隱嶽還沒回,你就要放她走?”


    喬三娘哼笑,“楚遠漠並不在乎她的死活,留了她,又有何用?”


    “沒準那楚遠漠是在死撐,咱們真要殺,他真能不顧?”


    “他會。”關峙薄唇掀笑,好涼薄。“楚遠漠並非不在乎她的生死,若尋常情形,他不會吝惜救她一命的力氣,但若以她換隱嶽,他絕不會換。”


    “嘖嘖,真狠,好歹是她的妹子,為了女人,連妹子的性命都可不顧了,這位羲國公主當得可真是窩囊。”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梁上君話中的每字皆擊到了人心痛點。


    “放她走罷。”關峙又道。


    梁上君嗤一聲,“為啥要放她走?既然留著沒用,不如殺了她出氣!”


    他拈起一根鐵簽閑挑燈花,“隱嶽不想殺她。”


    “為什麽?隱嶽那妮子明明不是觀音菩薩,可某些時候的堅持真讓人莫名其妙。”喬三娘想了當年樊隱嶽執意陪伴傷殘兵士堅守至最後的舉止,搖頭不止。


    “這便是她的可貴之處。她在村中時候,不是沒想過放下一切停在村中,但仇恨令她寢食難寧,無法放下。她走了出去,想報仇,亦付諸實施,卻非不擇手段。她盡最大努力


    避開了對無辜人的傷害,哪怕會危及自身。她如此,盡管矛盾,盡管惹人費解,卻恁般可貴。若她為一己之仇化作一個殺人狂魔,你們亦不會像如今這般的喜愛她了罷?”


    關峙話說時刻,千萬道溫柔流淌在眉眼之間,軟化了清俊容顏。梁上君、喬三娘一徑的嘖舌喊酸,忙不迭抖落一身雞皮。珂蓮胸口悶堵,淚意欲泛:這個男人,一定要以這樣


    的法子要她死心不成?


    “放走了她,你不怕她又會傷害到隱嶽?”


    他淡笑,“隱嶽的可貴獨一無二,我們身為她的親人,隻能成全隱嶽的可貴。”此刻,他眸內流淌出的,又換為自肺腑的欣賞尊重。


    “……好。”梁上君並不情願,從桌上盤中拈一顆佐酒的花生米擲出,擊開了珂蓮穴道。“快走罷,趁咱們後悔殺你之前,快點走。”


    後者稍稍鬆動了手腳,沒有停頓,大步便走,扯開木門門閂,義無反顧地投身進了茫茫黑夜中。


    “你認為這樣能幫到隱嶽?”梁上君先對那北地女子的強悍果斷由衷讚了幾句,後問。


    “你精通心術,難道認為不能?”


    梁上君歪忖了半響,緩緩點頭,“以這女子恨不能事事占先的高心氣兒,興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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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陌兒認為,楚遠漠兵多將廣,其人在軍中威望卓著,一聲令下即能讓千軍萬馬為他心甘情願的浴血奮戰。如這等的強敵,不宜以硬碰硬。陌兒想從他背後著手。”


    書房內,楚遠陌與樊隱嶽圍爐抵膝而坐,所談雖是軍國大事,用的卻是稚童般口吻。樊隱嶽含笑凝睇,任他賣弄。


    “姐姐曉得萬和部落有一個女兒嫁進了羲國王宮罷?在楚遠漠奪了王權之後,那個女兒與羲國汗王圈禁在了一起。汗王畢竟是汗王,不管多寡,總有一些擁躉,一旦這些力量


    為我所用,必能使之成為楚遠漠鐵桶般江山地基之下的蛀蟻……姐姐,你不能隻是笑,你認為陌兒此法行不行得通?”


    樊隱嶽挑眉,剛欲細問,書房門匍然大開,兩位鮮花般的夫人踩著香風步入,“大王,咱們知道不該打擾您和姐姐,但奭國人了,您要不要親自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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