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婦人,悲嚎著,跌跌撞撞一路闖了進,跪倒在了血泊中的兒子身邊,將人抱起,淚飛如雨,“持悌,悌兒,悌兒啊……”


    “娘……”劉持悌張口嘴,血絲先湧,他手握母親,眸光望向頭頂上方的蒼白麵顏,“持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哥……”柳持謙雙唇緊抿,喉嚨抽緊。


    “你殺我……是因……我要殺她麽?”


    “……對不起。”


    “不。”劉持悌搖,“當初……現你破壞詩琴婚事……我也曾罵你……我不怪你……可……可我沒要殺她……方才……就像做夢……我縱氣她,看在持謙麵上……也不會


    殺她……相信我……”他一隻手極力舉起。


    柳持謙彎下腰,將之緊緊抓住,“我相信。”


    “……持謙,我們是兄弟……我很高興……”


    “是。”柳持謙忍回眸際濕冷,將他的手放到胸口。“我也很高興!我沒有想過殺你,真的沒有,我隻是,隻是……”終究,無法兩全。


    “……我明白。”劉持悌想笑,力不從心,目光回到母親臉上。“娘,你為保護持悌投案……持悌不孝……讓娘代我受苦……那夜,娘看悌兒,替悌兒受傷……後又替悌兒


    受牢獄之災……”他欲在死前,為母親脫去罪名。


    蘇氏已哭得嘶啞無聲,“持悌啊……你不能舍下娘,持悌……你是娘的命啊……”


    劉持悌急喘一口氣,手一緊,“……持謙,替我照顧娘,替我……”


    柳持謙麵孔雪白,點頭,“我會!我也會救你,我不會讓你死!人,傳禦醫,傳禦醫,快傳禦醫――”


    角隅裏,不能言、不能行的良親王,目睹著一個又一個劇變在眼前生,無力幹涉,無力參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他看著,一道清清冷冷的纖影徑自遠去,這人是夕月?還是凡心?一滴淚,緩


    緩滲出眼角,無力揩拭……


    阿彌陀佛。無意給、旁觀一切的僧者垂瞼覆目,雙手合十,默念佛號不止。


    經雲:言煩惱者,總名三毒。謂貪嗔癡能害眾生法身命,故名之為毒……


    諸生煩惱,皆於三毒,但生生不息,繁衍不止,卻總須在三毒之內浸泡沉浮,自古了悟過回頭是岸者,有幾人?


    ――――――――――――――――――――


    朕自失皇後,如失半命,雖生猶死,魂不歸體。到今日,心力交瘁,心如枯槁。致使朝政無心,江山乏力。朕自如上愧列祖,下愧黎民。為我天曆,禪位於賢,方為大幸。朕


    有二子,太子持昱之外,持輝目狹氣窄,有誅父之心,已已伏法紀。持昱宅心仁厚,孝謙寬德,堪為守成上選。(.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然今時天曆外有強敵環伺,內有朝局飄搖,非開拓銳取者不能


    保天曆昌榮。朕考衡再三,縱觀宗親之內,惟兆郡王為個中佼佼,敏思銳性,堪受命於危難,負大任於肩。禪位於持謙,乃朕深思熟慮,乃國之大幸,乃民之福祉。詔此。


    禪位詔書。


    中秋節過後半個月,中秋夜宴上猝急症的元熙帝頒布《禪位詔》,禪位於兆郡王。初時,兆郡王堅辭不受,閉門不出。為此,華轎高馬一度令得兆郡王府門前堵塞難行,朝


    中九成大臣日夜不止,接連上書,泣淚拜請兆郡王上位主政,暗釘民心,甚有不惜以死相諫者欲一頭撞上王府前的石獅以明己誌,幸得王府侍衛拚力阻攔。


    兆郡王無奈,《禪位詔》頒後一個月,接下詔書。欽天監當即選定吉日,禮部操持周詳,一月又十天過去,兆郡王登基為帝,年號為“兆鈞”,普天同慶。


    良親王為“太上皇”,元熙帝尊為“兄皇”,原太子柳持昱為“太平王”,喻久享太平、長享富貴之意。兄皇龍體抱恙,為能使靜心休養,兆鈞帝將兄皇送至嶽陽城行宮。太


    上皇、太平王甘願隨行。


    一場移天換地的徹變,似乎茲此落幕,天曆曆史,將掀開嶄新一頁……


    ――――――――――――――――――――――


    “你說,這良親王要走,為什麽不把良親王妃帶走?”


    有瓜子,有杏仁,有茶水,但盎然高談的,並非茶樓茶客,而是當日曾參與其中者。喬三娘無比慶幸,趕早不若趕巧,她趕得便是那千古一巧。將良親王妃從獄中帶到了集蕙


    苑,湊上了徒兒連環計中的一環。參上這腳,現今談,才有勃勃興致,而非扼腕頓足。


    梁上君咭咭怪笑,“良親王忠君愛國,受先先皇所托,力保元熙帝江山安穩,如今卻是他的兒子奪了江山。他愧對祖先,與兒子斷了父子之情,追隨他心中承認的皇帝遠去,


    心灰意冷都不及,哪還顧得了半瘋半傻的良親王妃?何況,良親王妃還要顧及她奄奄一息不知能挺到幾時的兒子不是?”


    “唉,這良親王還真是皇族中的奇葩,一心為國,別為二意啊,唉,可讚可歎……”喬三娘說到興起,美眸顧盼,忽見著窗外廊下,自家徒兒臨風獨立,那半邊晶瑩側顏凝在


    淡淡暮色之中,若有所思。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她扭著勻稱腰身,施施然方要去和徒兒交流一番,卻看見已有人先她一步,將一件罩袍覆上佳人肩頭,而後並肩偕立。那麗影雙雙的景致,


    奇妙至極。


    ――――――――――――――――――――――――


    “先生,你猜月兒在想什麽?”


    “在想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該是個胖小子還是個傻丫頭?”


    “……先生!”


    “不然,在想索性一個不生,讓我隻疼那你一個?”


    “先生!”


    “不然……”


    “先生不要猜了!”她嘟起嘴兒,妙目睇瞪一眼。“再說下去,你是不是要連我們的孫子都想到了?”


    “孫子麽?”他微微揪起眉心,當真煞有介事思忖起。


    她噗哧一笑,明白他是刻意至此,不讓自己在一團複雜莫名的情緒內徒自沉吟。多年的宿願得償,突然間失去努力的目標,如果沒有先生在旁陪著,她定會被空去所圍,失去


    前進方向。


    “你們兩個,談什麽小子孫子,敢情你們忘了你們這兩個男女現今的情形差不多是無媒苟合?二位在討論生小子還是丫頭之前,要不要補辦一場婚禮?就在這元興城內,熱熱


    鬧鬧的辦一場?”喬三娘趴在窗上,閑哉問。


    這提議,立時召梁上君大聲附和。這兩個人,是太怕過早回到山村裏,沒有恁多精彩日子可過。


    婚禮麽?關峙、樊隱嶽相視一笑。雖然有無婚禮並不影響兩人對彼此的認定,但再辦一場婚禮的主意,也不壞。


    但,他們這場婚禮,遲遲未。


    幾天後,樊隱嶽與喬三娘行在街間購置成婚用物。喬三娘在前,指著一堆綢緞說得眉飛色舞,久不聞響應,嗔聲回頭,身後赫然不見了準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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