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現在就叫你一聲,姐姐!”我說。


    她盯著我看了半晌:“好妹妹!”就這樣我多了個姐姐。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已經七天了,難道我高估了水蓮?我也有點不那麽篤定了,昨天婆婆來看我還好水蓮沒有把芙蓉給帶走,要不然就沒有希望了,現在希望母親那裏早點知道。心裏是千思萬慮,突然牢門被打開,劉姐姐跑進來說:“妹子,你可以出去了!”


    當我跨出這暗無天日的牢籠,秋日的陽光在我身上洋溢著暖意,門外我婆婆等在那裏,還有一頂小轎,是水蓮的叫了我過去,叫我不要食言。我笑了笑。


    婆婆拉著我已經結瘕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淚,我給她擦幹淚水說:“娘,我們回家!”


    “恩!我們回家!”和我一起走出了城門走了兩個時辰來到了杭州郊外的一個小村莊,村口福叔,容媽和桂媽都在等著,看我們進來了,忙迎上來,走進去,裏麵是一排五間的磚瓦房,這地上沒有鋪什麽石板還是泥地,正間兩開門的算是客堂了,裏麵擺著兩隻板台(就是用木板子做的桌子)往裏走還開著一個門,是天井,旁邊是廚房,廚房裏碧玉忙碌著,對過是雞棚豬圈,真兒跑了過來叫:“奶奶,妹妹在哭!”


    我叫:“真兒!”


    孩子一見我就“哇”的哭起來!“娘!你去哪兒了?真兒想娘啊!”


    “不哭,孩子不哭,娘這不回來了!”


    婆婆進去把芙蓉抱了出來,小小的臉蛋都皺一團了,怪可憐的,都瘦了一圈了,這孩子其實還是比較象婆婆的,我想這也是我婆婆會真心憐惜她的一個原因吧。


    “開飯了!”當碧玉和春紅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我眼睛又有點酸了,真是的,我什麽時候這麽多愁善感起來。


    今天的菜還真豐富,滿桌的魚,“小姐,您嚐嚐這個!”碧玉給我夾了一塊鹹魚,我一口咬下去真的鹹到喉嚨口。我差點想一口吐出來,看見他們都是一絲一絲的咬著,我一下子有點尷尬,“小姐,這個鹹魚可不是我們以前家裏吃的那種哦,是這裏的大嬸給的,吃上一點就可以下很多的飯。”我後來才知道這裏的村民在沒有吃的時候,用礱糠加米粒煮成礱糠飯,粗澀的飯難以下咽,就用鹹魚下,這裏還好,是水鄉魚還不缺。


    到這裏我真的有許多的不習慣,比如天黑就睡了,要是平時我此刻肯定在看書,可家抄了,書還哪裏有?這地方還是福叔在我家當差的時候,為了回來探親方便,所以在這裏蓋了幾間簡陋的房子。福叔一生忠心王家,連多用一分錢都捨不得。要不怎麽連房子都蓋的這麽簡陋,我轉念一想要是福叔真有私心,今天恐怕也不會接我們過來,我們連落腳的地方也未必有了。看著我兒熟睡的麵容,心中無限感慨。


    也不知道何時睡著的,總覺得沒一會兒,聽見外麵有聲音傳來……


    “福叔啊!磨鐮刀呢?”有人問,伴隨著的是刀在磨刀石上“差、差”的聲音。


    “是啊!我也要下地把稻子給收了!”福叔回答。


    這裏福叔有十畝地,原是我婆婆問福叔等你老了想幹什麽,福叔那時候就說,回老家種地去,就這樣我婆婆買了十畝地給他,這些地他一直叫隔壁四鄰種著。我披了件衣裳,到窗邊看月亮還掛在天上呢,卻看見前麵人家灶披間裏有火光,應該是在燒早飯了,這才幾更天啊。


    想來現在不比在家裏,還是早點起來,我穿戴停當,其實有什麽好穿戴的,就粗布衣裙,挽了個髻,看見桂嬤嬤也起來了,見了我就說:“少夫人啊!怎麽不多睡會兒,是不是床不舒服,還是老頭子剛才說話聲音大吵著你了?這鄉下的人啊就是起得早。”


    “不是,是有點不習慣而已!”我說,真的不習慣,以前一起來,就到後花園裏看看,然後吃早餐,而且也沒有現在這個時候起來的。


    過了一會兒婆婆也起來了,看見我在那裏與其說是無所事事,到不如說是手足無措,天色也漸亮了起來,就叫我和她去田埂裏走走。深秋的早晨,有著些許寒意,田埂上那一星星點點野糙上結著白白的霜,稻田稻子已經不成片了,割下的躺在了地上,沒有割的還矗立在田野裏,交錯著。再前麵就是個小丘了,在這秋天裏還是綠色成片。“是茶園”婆婆說。


    回到家裏吃了早飯,桂嬤嬤和容嬤嬤要下地去,這個家裏就福叔一個男丁,他要割全部的稻子,這些地原本是叫隔壁鄰居種的福叔突然回來,他們知道我們遭了難,就還給了我們,連著莊稼還的,這鄉民的淳樸就在這裏可以看得出了。容嬤嬤和桂嬤嬤兩個是下地捆稻子去,隻有把稻子捆成捆了才能到達穀場打下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什麽叫百無一用是書生,用在我身上是再貼切不過的了,在我堅持要下地的要求被滿足以後,才知道看似簡單的捆稻子,居然這麽累,到晚上天黑我回到家裏,雙手的樣子比“拶指”的時候好不了多少,手心裏皮膚已經破了,裂開的口子裏麵泛著一絲絲的鮮血,雙腿一天的支撐下來,已經從骨子裏酸了出來,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一夜連夢都沒有半個,早上起來的時候酸痛沒有絲毫的減輕反而越發厲害了些,想著昨天是我一定要求下地,就去了一天,第二天不去,麵子上真的下不來,縱然心裏是不願再去,也要早早過去,以免被人笑話。吃早飯的時候,桂嬤嬤叫我不要去,還是堅持,直到容嬤嬤說:“小姐,你真還要下地去,叫我怎麽和老爺夫人交代,你難不成要老婆子給你跪下不成。”趁著這個台階我下了來,就不去了。


    在家裏帶著小孩,教了會兒真兒,隔壁的大嫂過來了,拿了條大白鰱魚過來,說這是他家男人抓的,我想推辭,可她叫我也別客氣:“這魚啊,已經不靈活了,就算到早市上賣也不值錢了,所以啊,我把這些半死不活的全揀了出來,醃些鹹魚,還有的就是四鄰隔壁一分,大家一塊兒吃了。我走了啊!我還要給隔壁張大娘送一條過去呢!”又過了一會兒,隔壁的張大娘也過來了,見著我和我婆婆熱情地聊天起來,籃子裏拿來的是一籃子雞蛋,我忙說:“我家也養著雞呢!”


    “嗨!就你家那幾隻雞雛要下蛋,早呢!”


    “小嫂子,你是城裏人我知道,是不是瞧不起咱們鄉下人那?”


    被她這麽一說,我隻能收下了,一個上午,來來去去了四五茬人,給我們送青菜的有,送山藥的也有,甚至還有的,最是有趣,過來門口往裏張望,看見我走出來,就紅臉低頭走開了,有一個小孩子,過來張著疑惑的大眼,用稚嫩的聲音問我:“你是千金小姐嗎?”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然後她又接著問:“那你怎麽不胖啊,哪裏有一千斤啊?”我真是愣在那裏了,然後聽見有人在叫“燕兒!快回來!”是一個少婦,到我的門前,我看見那個叫燕兒的小女孩跑到她身邊問:“娘,你和爹瞎說,她才不滿一千斤呢!”那個少婦和我目光相接,本來就不白的皮膚,一下子刷紅到了耳根子,對著我靦腆的一笑,然後拉著自己的女兒走了出去,我聽見那個小女孩反覆地在重複剛才那個問題。今天的人來人往恐怕也是來看看“千金小姐”的樣子的吧?中午福叔回來,我說起這事,他一點也不奇怪的說,這裏的人是這樣的,他們隻是有點好奇,鄉民都很淳樸的,這件事情也惹來了全家中午開懷一笑,原來我婆婆剛來那會還要厲害呢,門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張望呢,婆婆她就索性叫他們進來坐,就這樣認識了好多的村民。


    婆婆和我下午琢磨著這樣老吃人家的東西也不好意思,可家裏又沒有什麽好送人的,突然婆婆對我說家裏還有點麵粉,可不,我那做菜的手藝可是和娘家的廚子學的,他可是先帝賞給祖父的禦廚,做點點心給鄰居們好了。


    我手裏做的是清油餅,雖然講講簡單的很,抻麵抻成龍鬚麵後,放在麵案上,切成段,逐段刷上香油,而後盤捲成螺絲狀餅形。將螺絲狀餅放入燒熱的香油平底鍋內,然後用手將餅按成的圓餅,以小火將兩麵煎至金黃色時出鍋。用牙籤將餅絲挑,使之蓬鬆即可。可真做起來這抻麵要抻的粗細均勻就不容易了。做好後香味四溢,婆婆嚐著直說好吃,就這樣,我一碗,一碗,挨家挨戶的給鄰居們送過去,效果真的好得出奇,幾家的嫂子都來問我要怎麽做這個,我說了材料後,她們直說不可能,我就想著這些東西做起來材料簡單,但多數普通人家做不來,要是去擺個攤子,說不定生意也會不錯的,這些話說給婆婆聽了以後,婆婆說,這樣有點不好吧?我說,“文君當臚賣酒,我為什麽不能賣點心啊!”


    就這樣,我終於有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做點心,賣點心,當我母親從車上奔下來的時候,我正在簡陋的攤子裏賣著我自己做的點心,母親看見了眼裏滿是淚水,就這樣我和碧玉把攤子收拾好了放到雇來騾車上,跟著我娘上了她的馬車,“娘您難過什麽呀!我一天也能掙,好幾吊錢呢!”我說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堰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堰橋並收藏美人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