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萬成學院裏一個普普通通的丹師弟子,哪怕他是莫放長老的弟子,在護住謝隅一行人這樣的大事麵前,他還是顯得太過普通了。


    這是劉子林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的普通。


    如此的無力。


    謝隅重新沏了一壺茶,用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推給劉子林,道:“多思無意,不如喝茶。”


    劉子林聞到茶香瞬間清醒,連忙喝了謝隅推過來的新茶,道:“多謝謝丹師。”


    原來劉子林在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不知不覺陷入了魔障的狀態,非常危險。


    謝隅看出來了,及時用破障茶把他喚醒,讓他清醒過來,不至於走火入魔。


    由此可見,修士的一生其實都非常的凶險。


    劉子林這樣關心則亂的,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是會因為太過在意而心生魔障。


    如果沒有及時醒過來,就會奇奇怪怪地入魔而不自知,還是會以為自己在修仙,但是所行之道已經完全改變了。


    等到他們自己的發現的時候,多半都隻能在魔修的道路上走下去,回不了頭了。


    這時候,這些修士會非常非常痛苦。


    雖然說大道三千,既然存在著,便自己有其路。


    但是修真界整體還是對魔修有著難以扭轉的偏見和誤會的,魔修的路非常難走。


    如果一個魔修還要求飛升成仙,那更是比普通的修士難上加難。


    因此,不管是從大環境來說,還是從修士個人的自我認知來說,能不走魔修的路子最好還是不要走,平時連想都別去想。


    所以當謝隅發現劉子林有魔障的時候,毫不猶豫便打斷了他。


    ·


    劉子林喝完破障茶以後立馬閉眼調息了一盞茶的時間。


    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眼睛裏已全是清明。


    “讓謝丹師見笑了。”劉子林有些後怕和懊惱,當然更多的是慶幸,“子林差點兒魔障了,多謝謝丹師及時出手相助。”


    “劉丹師客氣了。”謝隅道,“莫念過往,莫憂前程,路在腳下。”


    “是。”劉子林道,“子林知道了。”


    雖然謝隅看起來非常年輕,感覺比他還年輕很多,但是在劉子林心裏,經過了剛才差點兒陷入魔障的事情後,他已經完完全全把謝隅當成了一個非常有智慧的長輩來對待。


    ·


    謝隅本人自然也是體會到了的,心中莫名感歎一句:“為什麽我就那麽像老人家呢?”


    “你本來就是老人家。”白流雲道,“幾十萬歲的人了,裝什麽嫩草。”


    “怎麽可以這麽算?”謝隅不滿道,“零零總總算下來,我這都轉世投胎一回又重生了,怎麽還興疊加的?”


    “就算是這樣你也兩百多歲了。”白流雲毫不留情道,“更何況重生之後你恢複了記憶,神魂歸位,你的靈魂實實在在就是有幾十萬歲了。這樣以來,哪怕你再轉世投胎都沒有用。所以,這個跟你轉幾次世投幾次胎有什麽關係?”


    “唉!”謝隅歎氣。


    “謝丹師不必憂心,”劉子林見謝隅一臉莫名的無可奈何,連忙道:“我師父德高望重,在萬成學院非常受人尊重,大長老和院長平時對他也都會非常客氣和尊重,所以一定會讓謝丹師和他們見麵的。”


    謝隅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歎氣歎出了聲,麵不改色道:“謝隅一行人的身家性命都係在莫長老身上了,讓他擔著這麽重的擔子回去,謝某實在有些覺得對不住莫長老啊!”


    “哈哈哈哈哈!”白流雲在他腦海中用嘲笑聲轟炸他,“裝還是你會裝!”


    “畢竟幾百年的老本行了。”謝隅非常鎮定,“說明我不忘本。”


    “不忘本是這麽用的嗎?”白流雲道。


    “怎麽用取決於用出來的實際效果,”謝隅道,“我這用得明顯貼合實際,生動形象,說明非常的正確。”


    “巧言令色。”白流雲道。


    “我明明麵無表情一本正經。”謝隅指出要害。


    白流雲:“……”


    怎麽感覺這一局輸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謝隅這樣拌過嘴了,大概是三天不練口聲,他想,耍嘴皮子強詞奪理這種重要的技能,以後還是要天天練起來才能在用的時候一刀見血,見血封喉。


    謝隅當然沒有他心通,並不知道白流雲的謀劃,隻是單純地下了白流雲完敗的結論,然後非常得意地挑了挑眉。


    ·


    “謝丹師過濾了。”劉子林馬上開解他,“我師父為人親切和善,非常樂於助人,這種事對他來說是非常熟悉的。”


    “莫長老一看就非常和善,”謝隅輕鬆道,“我也相信他一定會幫我的。”


    “外麵這些人該怎麽辦?”遊兒問。


    “涼拌。”謝隅道。


    “哦!”遊兒點點頭,“知道了。”


    “涼拌是怎麽辦?”劉子林默默在心中納悶兒。


    他把他倆的話聽在耳朵裏,前半句都很正常,後麵的展開怎麽那麽不明所以地詭異?


    要說他覺得這行人奇奇怪怪的真是沒有冤枉他們。


    不過奇怪歸奇怪,這些人卻又罕見地好相處。


    劉子林跟他們在一塊兒喝茶真是一點壓力也沒有,喝茶就是純粹的喝茶,完全沒有那種被人舉一下茶杯心中就又無數猜測刮過去的歪歪扭扭念頭,也沒有被人放下茶杯自己是不是該走人了的忐忑,更沒有別人輕咳一聲是不是自己哪裏沒有做對的莫名緊張和擔憂。


    這樣純粹輕鬆和愉悅的日子,劉子林真的覺得陌生,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日子就是要這樣過的,和人相處其實就該這麽簡單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人把自己的日子往複雜裏過了呢?


    人為什麽那麽的熱衷於為難自己?


    人又為什麽那麽的熱衷於為難別人?


    這天底下最詭異的事,也許是天底下最簡單的事。


    這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事,也許是人不遺餘力且有種孤膽英雄一般的,把日子往死裏過,一生都致力於不知名的鬥爭中,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可以展開一場不見硝煙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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