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知道不該去碰,也情不自禁,情難自控。


    阮雲身形頓住,想要抬手再給他一拳,卻不知為何再使不出力氣,他鬆開了陸長寅,有幾分頹然地坐下。


    「不要告訴她。」陸長寅道。


    天色漸漸暗下來,窗外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忽明忽暗的光打在陸長寅的臉上,五官分明。許久,他才繼續開口,「朝昀會盯著我,也會盯著她,但凡露一絲端倪,他就能猜出來。」


    「那封昀呢?」


    「我有辦法收拾他。」


    —


    阮雲到了狀元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進了院子,李氏和阮爹正忙著給阮呦收拾行禮,整理了幾大包袱。


    「哥哥。」阮呦正好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瞧見他,「娘今晚做了涼糕,哥哥吃點解解暑氣。」


    「好。」阮雲點點頭。


    阮呦將涼糕端到院子裏石幾上,見阮雲盯著她看,吃得心不在焉,便有些靦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問,「呦呦臉上可是沾了什麽東西?」


    阮雲回過神,搖頭,「隻是覺得妹妹好看。」


    阮呦愣了一下,嘴角抿出兩隻梨渦來,有些嗔怪,「哥哥。」


    阮雲看著乖巧軟糯的妹妹,想著她小時候那副嬌弱病氣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底生出苦澀來。


    「打算明日就走?」他問。


    阮呦點頭,「前些日子將繡畫賣出去了,現在手上沒什麽可做,就和謝姐姐約好了明日走。」


    「等再過些日子吧。」阮雲道。


    阮雲頓一下,又看了看他,好似察覺出什麽來,彎著眼睛笑得乖巧。


    「好,都聽哥哥的。


    第101章


    「哥哥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明月清風, 枝椏上搖晃的燈籠將阮呦憂心的神色照明,她輕蹙著秀眉, 眸色幹淨, 聲音輕柔宛如從遠方傳來, 空洞明淨。


    阮呦記得白日哥哥被詔進宮的事。


    定然是皇帝與哥哥說了什麽, 他才如此低落。


    知道她心思一向敏感,阮雲的唇動了動,卻又有些無力, 什麽也說不出口。


    他看著眼前的阮呦, 淺淺的月色描摹著單薄的身影, 她像是雨後新生的藤蔓,清新又明麗,柔弱又纖細, 垂眸時眉目間總會不自覺流露出憂思病氣,嬌弱無助,總會不自覺惹人愛, 又惹人心疼。


    這樣的妹妹,生來就是惹人眼的,若是進了宮……


    阮雲閉了閉眼, 他不敢想,也從未想過。


    呦呦聰慧, 幸許能在深宮活下來,隻那以後她不得不與人虛與委蛇,不得不陰謀詭計, 不得不小意賣好,強顏歡笑,深宮那一口黑色的染缸會毀了她。


    這樣來看,陸長寅的提議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阮呦捧著瓷白的碗,微微垂下眼瞼,等著阮雲開口。


    他收拾好情緒,伸手將阮呦額邊的碎發理在耳後,滿心愧疚。


    「呦呦,對不起。」


    他拚命念書考取狀元,到頭來卻與初心相悖,護不住她。


    阮呦微愣,歪著頭問他,「哥哥為何這般說?」


    「呦呦,你覺得盛瑛是個什麽樣的人?」阮雲抿著唇,神色有些緊張。


    阮呦一時猜不透,隻老實地答,「盛公子為人大方,處事有魄力又坦蕩,是出了名的仁商。」


    「這是別人對他的評價,我想聽聽你的。」阮雲道。


    阮呦抿了抿唇,認真地回答他,「我自然也覺得盛公子是個好人。」


    雖然,總會在他身上見到熟悉的影子,也是奇怪,分明是不同的臉,有時候,卻覺得盛公子和阿奴哥哥有些相像,有時候又覺得他們一點也不像。


    阮呦搖了搖頭,甩開腦海中的念頭。


    阮雲心頭微鬆,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若是盛瑛向呦呦提親,你可答應?」


    阮呦被這樣的問話驚住,杏眼微開,隨即輕搖著頭淺笑,像是聽見了好笑的事,「哥哥說什麽話呢,盛公子那樣的大人物怎麽會向我提親。」


    她從未覺得盛公子對她動過什麽心思,因為衢州棉花的事她和盛公子單獨待過幾次,他總是規矩守禮的,若有似無地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也是因此,她才敢同他單獨接觸。


    但很快,阮呦嘴角的笑意就淡下來,她看著阮雲的眼睛,知道哥哥是認真的。


    「我一定要嫁給他嗎?」阮呦咬著唇問。


    阮雲喉嚨哽住,聲音有些啞,「呦呦,隻有他……能護住你。」


    「為什麽?」


    阮呦不懂,手指攪著裙擺。


    她不想嫁……


    阮雲抬手輕輕將眼角泛紅的阮呦摟在懷裏,喉結髮緊,「七月中旬選秀大典,就在前兩日,封昀將你的畫像塞進了名冊裏,陛下今日詔我,就是為了此事。」


    「我在養心殿從巳時跪到未時,請求陛下收回成命………」


    阮呦的身子一震,頭埋在阮雲的胸口,輕輕抽泣。


    阮雲輕輕拍著她的背,「出了宮後,是……盛瑛找到我……」。


    他閉了閉眼,嘴角帶著苦笑,「說他有法子讓你不入宮。」


    「如今國事堪憂,國庫吃緊,他願以三十萬兩黃金為聘,獻給柴顯,來換你。」


    「是哥哥無能……」


    阮雲捏緊拳頭捶著石幾,他咬著牙,滿身怒意和憋屈勃然而發,那雙溫潤如玉的眸子再不是從容不破,而是濃濃的不甘心和挫敗,已經心疼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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