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她的好友先是一個失蹤,現又死了一個,她哪有心情談什麽成親啊!葉質言推開溫若,紅腫的雙眼瞪著未來夫婿。


    知她正傷心,但話語著實傷人。


    他盼著與她成親,已多少年頭了。這女子就愛折磨他。


    竟然說那又如何?!


    “阿質別說任性話。兩家長輩都急切地等著你我的婚宴,一切準備就緒,怎能缺了新娘子。”


    葉質言惱道:“怕是溫當家自個急切吧。”


    還抬出長輩來壓她。


    “是。我急。是我急切。”溫若大方承認。


    赤口日,葉質言生辰宴。陸從致行近他身邊,輕聲支招:阿質臉皮薄,不防大膽而行,盼溫當家早結秦晉之好。


    聞得他如此直接承認,葉質言臉兒一紅,嗔了他一眼。


    溫若執起她的小手道:“我知你舍不下五姑娘,但婚禮逼在眼前。待婚後,我親自陪你去西府走一趟。”


    唉!


    嘆了一口氣。葉質言問:“婚禮不能延時嗎?待從西府回來再舉行。”


    溫若搖頭。


    不是不能延時,隻是他不願拖延,一延便怕多生事端。葉質言需冠上溫氏之名,當了他的妻子,他方放心,放下心頭大石。


    “從致一人在異地,躺在那麽冰冷的地方。我……我……”我連見她最後一麵也不行。從致呀,你這壞丫頭,連死了也不讓人好過。


    壞丫頭!


    溫若摟住她,好生安慰。


    權衡之下,葉質言無法離開鄴城。她又擔心易家的情況,怕鬱青一人處理不當,故命二妹南下西府。


    將未婚妻送回葉府,溫若步出葉家,見溫真站在春陽下,形單隻影,雙眼又腫又紅,臉容暗沉,似乎極力壓抑著悲痛。


    是啊,他身邊全是齊五的迷。失去了迷人的齊五,傷心的人可不在少數,連他也覺可惜了這般美麗又聰慧的女子。


    可況是心悅她之人。


    他上前輕拍了拍溫真僵直的肩。


    壞消息總是傳得快,而官府收到的消息又比平民要快。


    千戶侯府。


    美酒一壇接一壇,從早至晚送入房內,不曾間斷,沖天的酒香熏了一府,連府外也能隱隱嗅到一股酒香。


    酒氣上嚨,謝尚臉容泛起紅暈,他自斟自飲,一杯接一杯……齊五啊,可惜了我的美姑娘。


    這邊傷懷喝酒,那邊悲傷難抑。


    再傷痛也不及主人家。


    易家一月前辦了一場盛大的喜事,三裏飄紅,爆竹震天,引為一時佳話。而不過是月餘,易家的喜事轉白。


    湘湖兩旁,易家長工們已日夜不繼地打撈了兩日,仍不見易家夫人。人人臉帶倦容,卻不敢住手,主子爺的意思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惜這如花似玉的新夫人啊!


    克妻之名不徑而走,聞達全國,怕易家再迎娶新夫人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


    萬名站在桃花樹下,看著湖岸邊跌坐在草地上痛哭的陳帛,這兩日她的淚不曾止住,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跑到湖邊……


    如此下去怎受得住呀!


    隻是他不論是主子爺,還是小丫頭都勸不住。


    兩日前,寒仲秋拿著那隻濕淋淋的平履呈給易河,易河當場昏厥。他醒來後,異常冷靜地命人在湘湖尋找夫人,然後將自己關在房內。


    沒人知曉他在房內做什麽,隻是不吃不喝,也不見任何人已經兩日。


    春日忽晴忽雨,從遠處飄來一朵烏雲,不一會空中揚起陣陣細雨,打在人們的臉上如傷心的淚水。


    萬名仰首任春雨落下,沾了滿臉濕意。而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不遠處的小丫頭衣衫已濕,隻怕夫人未找回,她已病倒。


    提步上前,走向陳帛。


    他用自己也沒有察覺,輕柔的嗓音說:“下雨了,陳姑娘先回院子。若有消息,我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不要。我要在這等姑娘。”她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字都疼。


    雨越下越大。


    萬名輕咬牙,說:“得罪了。”話畢,大手一托將人拉起,再抱起直奔匯洋樓,一路不顧陳帛掙紮,將她送回房間。


    當陳帛換下一身濕衣,一名小丫環跌跌撞撞地沖入門,聲音破碎地說:“……陳……陳姐……姐姐,找……找到夫人。”


    陳帛一震,怔了一會,方提步,卻看到有人比她動作迅速,直奔湘湖。


    春雨如油,一沾便濕。


    陳帛卻顧不上,迎著春雨便沖了出去,一路上也有易家人與她同奔一個方向。兩日幾乎不進食,腳步稍慢。


    她仍是來晚了。


    湘湖兩岸被春雨濕了一色青綠,粉白或粉紅的桃花開了一樹又一樹,春景甚是迷人,正是姑娘所喜的風光呀!


    大家都圍站在一塊,都不敢說話。


    空中隻得細雨隨風的聲響。


    忽地,她腳步放緩,緩緩地越過人群來到最前方。草地躺著一人,全身被白麻布掩上,隻露出一截雅黃的衣衫和一隻熟悉的祥雲平履。


    她腿一軟,跌坐在草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隻平履,連聲音也尋不回。


    隻是看著。


    易河比她早到一刻。


    屍體泡了三日,麵目早已模糊,身子發大漲腫,哪裏是他嬌美的妻子啊!寒仲秋怕驚嚇到易家人,趕緊為她蓋上白麻布。


    他的齊五是清雅的女子。


    他的齊五呀!


    易河彎身,想拉她的小手,喚她起來。草地太冷了,會得風寒。齊五你快起來!快起來……爺答應你,夜晚不再胡鬧,讓你多入眠。


    起來吧!


    齊五我的妻。


    他一彎身,整個人跌身向前,壓向草地上的屍體,幸得萬名眼名手快,扯住他往下跌的身體。


    但易河的手還是碰觸到屍體的腳板。


    為怕引來更多的傷感。


    寒仲秋當機立斷,將屍體運去下三所的其中一間空房內,待仵作前來檢驗。又扶住易河前往。


    仵作早就待命出發,不一會已到達易府。


    房內隻有一俱屍體,仵作和助手,易家主子,寒帳房。活人四個,死人一個。


    易河狹長的眼眸終於轉動了一下,他眯起看著地上的屍體,見仵作領著女助手正檢查著屍體的情況。


    稍後,仵作說:“夫人是溺亡的。脖上有勒痕,怕是不小心跌落湖——”


    “慢。”


    易河突然叫停。


    “把衣服扒了,爺要親自檢查。”


    寒仲秋以為他悲痛過度,忙阻止。“爺,這於禮不合,對夫人不敬呀!”夫人便是死了,但還是易家夫人,易河的明媒正娶之妻。


    怎可褻瀆?


    死後還要脫/光衣物啊!


    大不敬啊!


    這——


    易河不顧,厲聲嚷道:“扒了,全扒。”


    他臉容又狠又惡,如惡鬼來臨,教人無法反駁。寒仲秋搖首,拉著仵作退出房間。房內隻有女助手和易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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