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有人答了聲:“進來!”


    本是儒雅的聲調透著滿滿的不悅。


    阿陽推門入內,偏廳內有兩人,齊家大爺齊閣坐在木製的推椅上,雙膝上書頁被灌進的寒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見此,阿陽轉身掩門,抬頭看了眼齊閣,行了禮。


    齊閣年約四十,長年無法行走,身形不見萎縮,隻覺清瘦。他臉容清雅,雙眼炯炯有神,頗具貴公子的風範。


    若不是年少行商途中遇通天寨山賊,被無情地挑斷腳筋,自此無法行走。今日的齊閣會是齊府的掌權人,不必讓七十高齡的齊老太爺強撐著家門。


    且那通天寨山賊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偏偏這夥漢子武功高強,占山為王,便是官府也無法將其繩之以法,任其為惡不斷,禍害一方。


    齊閣的仇也無法得報。


    直到齊三爺的平妻陸雪入府,她聞得此事,命豐叔一人,將通天寨山賊一舉纖滅,大快人心之餘,又為了齊閣報了這段血海深仇。


    至於豐叔的來歷,隻有陸雪知曉。


    不知其姓,單字豐,也因陸雪總是喚他:阿豐。小輩則尊稱為豐叔。


    入齊府前,阿陽熟讀相關資料,對陸雪和豐叔兩人曖昧的關係帶點輕視之意。直到他認識了豐叔,了解到他是一名光明磊落的俠客。


    或許他曾有幾分仰慕之情,卻絕沒有一點非分之想,更不許任何人沾汙陸雪之名。


    如此武功高強的大俠客竟屈於商賈人家,甘願當一位院工,護她一生。這內裏的因由必定牽扯了一出盪氣迴腸的故事。


    隻是豐叔卻一字不提,將往事埋心中。


    滅通天寨這份恩情齊家大爺一直記在心底,也因此他與豐叔兩人順理成章成為好友。隻是這順得太理,幾乎要成書成冊的狀態讓陸從致一直惦記。


    後來察覺了齊大爺的心思,已晚矣!


    此時,豐叔趴在桌上已醉倒,酒氣熏天。


    “不是跟你說過。阿豐醉了就在這歇著,又不是沒客房。非得夜半弄得人不安寧。”齊閣合上書斥道。


    阿豐的住所折環居與他的清盈小院一個在左一個在右,老遠的距離。深冬的寒夜他不舍友人受寒受累。


    “但,豐叔吩咐不能給大爺添麻煩。”阿陽說著已搭上豐叔的手臂,繼續道:“何況酒醉之人無法自控,還是讓阿陽處理吧!”


    說罷,已托起某醉鬼,直往門外去。


    齊閣咬緊牙關,怒瞪著已關上的門扉。


    從致防他。


    他知。


    他卻不知這名躲在閨閣,不見外人的侄女對他抱著何種心思。


    既不成全他,也不阻止他。隻是一味地不讓兩人夜間單獨相處。她以為這樣,就能阻止他嗎?


    他可以放棄所有,唯獨阿豐。


    唯獨他,他絕不放手。


    阿豐是他……


    是他活在這無趣的世間唯一的理由,他不能……不能失去他呀!


    又:陸雪入齊府除了滅了通天寨。還為齊家做了一件大事,讓齊家木製品成了皇室禦用的珍品,齊家一躍成為皇商,家業漸擴大。


    作者有話要說:


    不太滿意。故作修改一番。


    第4章 第四章


    梅院內,梅林的深處有一顆年歲上百老齡的硃砂梅,紫紅的花兒綻滿枝頭,開出一把綺麗的紫傘。


    而梅樹下站著一人披著一身寒雪,與白茫茫的雪花相溶,分不清是雪抑或是人。


    她探出一隻如玉般細滑小手輕輕地觸摸著那又幹又粗糙樹皮,輕嘆:四叔,微姐姐……你們……


    思緒轉回七年前的那個雪夜。


    寒冷刺骨的湖邊,齊四站在湖水中扭頭喚她:小五,過來!


    從致應聲,趟進了湖水,任那冰冷的湖水淹沒她的小腿。


    小五……你看見麽?微就在那……在那等著我,等我過去呢!齊四握住侄女的小手,指著漆黑霧湖說道。


    從致順首他手指方向望過對岸的霧湖,一片漆黑無人。


    眼中的淚花早已止不住。


    四叔可知微姐姐幾日前已經走了……永遠地離開了……


    她拉住齊四勸道:四叔!微姐姐不在那,不在那兒……她,她在湖心居等我們回去呢。我拿了蜜餞給她嚐嚐,她一定會喜歡的——我們回去吧,四叔!


    齊四盯著她看了許久,幾乎要將那一道麵紗看穿。


    他說:不了。小五你的眼眸真美呀。我常跟微說,你的這雙眸子秋水剪瞳,顧盼生情。這麽美麗的眼是不適合說謊的。


    說罷。


    齊四往湖裏跨了一大步,水花四濺,驚得從致隻能使勁抓住他的大手不放。無奈她個兒小又弱,反道被拉進更深更冷的湖水中。


    從致抱住齊四的手臂,哀求道:四叔別這樣……別……四叔,我們再想……再想想辦法——四叔讓小五替你們想想辦法。


    幽亮的月色之下,慘照著這湖水中的兩道身影如魅如影。


    齊四一怔,聽見他說:小五,你能讓微回來嗎?回到我身邊?她已經——這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我們都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讓她回來……四叔這兒——


    他扯著自己的胸膛,又言:這兒太痛了,痛得無法忍受。微在那等著我了!


    從致抓住最後的一點希望:至少你們可以離開,離開這冷血無情的齊府。


    她又怎會不知微姐姐的死是老太爺下的令。


    :錯了。你錯了。微離不開齊府,四叔也一樣。可以離開的隻有你——隻有不屬於齊府的你。答應四叔,若有機會一定要離開。因為能離開的人,總是比較幸運的。


    從致搖首,固執地拉住他的腳步。


    是時候了。


    微,在那頭已經等不及了。


    齊四用力推開侄女,將她推向湖邊,而自己則毫不猶疑地走向湖中心,任寒冷的湖水其淹沒。


    從致吃了幾口湖水,跌跌撞撞穩不住身子。當她站穩之時,放眼望去,漆黑的霧湖哪裏還有齊四的身影。


    :四叔……四叔……四叔,你出來!不要嚇小五呀。趕緊出來呀,四叔。微姐姐還湖心居等你回去。四叔,你在哪……


    她臉上的淚珠混和著湖水,還有雪花,令人瞧不真切她的神色。


    :四叔你回來……回來。小五和你們一塊走,一塊離開齊家。四叔,微姐姐……不要丟下小五一個……娘是如此,你們也如此。四叔——


    湖水已漫過她胸前,她仍麻木地呼喚,麻木地向前……悲痛侵占了她所有的意誌,一心隻為了尋找那已沒了影蹤的齊四。


    “姑娘!”


    忽地,一把低沉嗓音將那幾乎淹沒在過去悲傷中的從致,從那片漆黑的霧湖中扯回現實中。


    她在梅樹下站了很久,刺骨的寒冷悄然鑽入她的衣袖。她哆嗦一下,沾著雪花的小手已發麻,僵在半空中,如白瓷雕像般閃著溫潤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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