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一下身子,後背靠著窗戶,才勉強讓自己站住。


    “你、你說什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點兒都不敢相信。此刻,若非自己在做夢,就是顧大嬸糊塗了,說錯了話。


    然而,顧大嬸卻再一次說了:“長順帝,奚霖皇子的父親,病逝了……”


    她反手扶著窗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長順帝死了?姨父,死了?奚霖的爹爹,死了——


    這是怎麽了?是怎麽了?父皇剛剛過世沒多久,阿孟的爺爺過世沒幾天,現在竟然連長順帝也過世了,這,是老天爺開兩國的玩笑麽?為什麽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接連奪去他們的性命?!


    這是為什麽?——


    奚霖。


    腦海中瞬間劃過這個名字,她立刻提振了精神,走向房門——


    “公主,你是要去見奚霖皇子?”顧大嬸猶豫地說。


    “嗯……”她沒有耽擱,直接走向房門外,顧大嬸跟了過來,追上兩步,似乎想說什麽,又停頓了很久,才說道,“公主,奚霖皇子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離開皇宮了……”


    她猛地頓住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為難的顧大嬸:“你,說什麽?”他離開了?不告而別?她的心頭微微感到失落,他沒有告訴她,也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就這麽回去了。然而,她又怎麽能怪他呢?那個過世的人,是他的父皇啊。那一日,她離開大苒國之時的心境,忽然復甦了起來。此刻奚霖的心情,想必比當時的自己更難過,更憂愁吧。她思念著父皇,而他卻要回去麵對許許多多的事情。隻是,想到他就這麽走了,心裏難免有些空空的,一絲失落感襲上心頭。


    “公主,他急著趕路,隻向太子殿下辭別而已,不過他有交代跟公主說一聲。這會兒公主去追也追不上的……”


    是啊,追不上了。


    半個時辰的時間,一匹快馬,早已出了京城,往大苒國而去了。她饒是去追,又怎麽樣呢?此刻的自己是不可能陪他一起回去的。可是,他這一去,又不知道多少時候,兩人才能再見麵……


    “我一個人靜一靜,你回屋去睡吧——”說著,她繼續往前走。


    顧大嬸在她身後,默默看了好久:“是,公主……”


    她一邊走,一邊看著月光灑在皇宮的每一處角落,那月華不變,柔柔且淡淡,它不會隨著人的悲哀而感傷,不會因著人的歡喜而高興。那麽靜靜地,不打擾旁人的光華,此刻卻分外有一種冷冷的孤寂。


    整個宮裏,現在好像隻有她一個人,事實上,也隻有她一個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唯一的親人大哥是太子,他有自己的紫鳶,以後還有更多的妃子。其他人,與她有什麽關係呢?在這個世上,另外一個與她而言至親之人,現在也離開了——


    她躍上了皇宮的屋頂,站在高高的宮瓦上頭,望向通往大苒國的方向,在這條路上,他正飛馳著,一心地往自己的國家奔去。此番回去,他會遇到怎麽樣的境地呢?大苒國的太子已經下獄,睿王爺是他的皇叔,正常情況下,他會與大哥一樣,在不久之後,恐怕要繼承大苒國的皇位了吧?那個時候,她會如何呢?他與她,會如何呢?


    “公主。”有人喚了她。


    她茫然地回過頭,瞧見阿孟迎著月華立在身後不遠處,他手上拿著一件披風,走了過來。


    “夜涼。”


    她輕輕“嗯”了一聲,收回視線,繼續去望向那一條路,人的視線範圍有限,她瞧不見他的方位,自然也看不到,他此刻是怎生的神情。那張近些時候總是淡笑著的麵孔,現在是憂傷的嗎?他的心裏呢?


    阿孟見她沒有什麽反應,瞧著她仿佛整個人都不在自己麵前的樣子,不由得眉頭緊擰,想了片刻,靠近她,將手上披風,披上她的肩膀,隨後退開。


    她沒有動,也沒有拉攏披風,就是這麽站著,站著……


    阿孟握緊了拳頭,有些難過地看著,想安慰,卻又不合身份,想陪著她,卻總感覺距離她那麽遠那麽遠——


    “阿孟。”她忽然出聲。


    “是。”他望著她單薄的背影,知道她此刻的心正隨著那人而遠遠離去。如果可能,他多希望能夠解她憂愁與哀傷,可是他不夠資格,他,不過是一名侍衛而已,僅僅如此的身份,連走上前,與她並肩站立的允許,都無法得到。


    “你回去睡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他怔了怔,隨後咬牙,說道,“太子殿下吩咐奴才此刻開始隨侍公主左右。”


    也就是說,他再度不聽她的話了,是嗎?她慢慢地回頭,看著眼前麵色有些沉重的自己的貼身侍衛,過去的情形好像躍上了腦海,那些時候,他麵對她的命令,也總回答,自己聽命的是太子殿下,而非公主殿下。


    “大哥他,是怕我又離家出走嗎?”她無奈地道,瞧見阿孟麵色不變,想來是這樣沒錯了,便無奈地笑了起來,說道,“父皇剛過世不久,即使我想跟著去大苒國,也不打合適,大哥想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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