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穆珂離開後,孟青容才對著拿著脂粉盒的司音說道。“你家小姐今日看起來有些心煩,這脂粉你就不要拿去煩她了,自己留著用吧,你要是也不喜歡,就甩了。你家小姐的性子你也清楚,她是不會用的。”


    “諾。”


    薑裳一路急奔,終於奔到了後院,可後院空落落的,屋簷牆沿不見一人。


    許是自己想多了。


    她這樣安撫自己道,而後安靜的坐到了庭院的石桌旁。


    司音進到院子裏來時,所見的便是一副女子安靜眺望圖。


    “小姐,你今日是怎麽了?可是心裏有什麽不痛快的?”


    薑裳回身看著司音,笑了笑,“沒事,隻是心裏慌得讓人難受,或者晚些時間就好了。”


    晚些時間就好了,司音默念著,她也以為小姐一會就好了。


    可小姐卻在庭院裏坐了幾個時辰,連晚膳也沒有心情食用。


    隻是安靜的看著石牆發神。


    薑裳這一等,就將近要入夜了。


    盛夏天亮得早,也黑得晚,薑裳坐得有些累了,終於等到了岩三。


    岩三和她一樣,臉色疲憊,雙眼裏藏著困意,他本是按照平日裏的安排,臨睡前來看一眼,誰知道剛一探頭,這薑家的大小姐就喚道。


    “你下來,我有事問你。”


    他思索了會,“薑小姐,我還是不進去了,有什麽事在這裏問就好。”


    薑裳沒有糾結,她站起身子,走到牆沿下,與岩三大眼瞪小眼。“懷啟,近日可有什麽事發生?”


    岩三心裏一驚,不知這身在深閨中的薑家大小姐怎麽知道的。


    他眼裏的驚訝一露,薑裳就已收入眼裏,她麵上仍是平靜,裝作淡然的問道。


    “說吧。”


    岩三以為他早有耳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就不再隱瞞。


    “主子他近日來處境兇險萬分,自他進涼國以後,何疾宏便派人多次暗殺主子,所幸主子武功高強,又有手下相助,前幾日剛至涼國的都城,以,前太子遺孤的身份出現在朝廷之上。本以為將主子放到明麵上,何疾宏就無計可施,哪裏知道他竟在酒宴中下了劇毒。”


    說到此處,岩三多了一絲笑容。“還要多謝姑娘送主子的那隻毒物,不過半個時辰,便替主子解了毒,也多虧主子將它養得好……隻是現在……何疾宏殺害親兄的證據尚未找到,主子已九死一生,不知後麵還會如何。”


    “他還缺什麽證據?”


    “當年太子被人下毒毒死,太醫說,那毒是有人特地配出,無色無味,卻劇毒無比,隻有下毒之人才知如何調配,才能有解藥,所以縱然我們早些發現了太子的異樣,也無藥可醫。”


    “主子準備的人證雖然多,但何疾宏卻可以一下推翻並指責是主子故意誣陷,要知他現在是皇上,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抓到把柄,被他除掉。所以主子認為,隻有從何疾宏那裏。當著眾人的麵找到毒/藥,才可以因為這毒/藥的唯一性,而說服眾人他才是殺害太子的兇手。”


    岩三說著有些氣憤了。“若要我說,主子武功這麽厲害,尋個機會將他給殺了,已謝心中的憤恨,豈不快哉!可主子說雖然暗地裏行事,殺他易如反掌,但是二王爺就不能洗清冤屈了。更何況但凡是行事,就總會留下痕跡,若是因此被他人以把柄之名,來行要挾之事,這皇位恐怕就不再姓何了。”


    薑裳站在石牆旁,岩三看不清她的神色。


    “那他現在住在何處?”


    “暫住在舊的太子府中,隻是每日夜裏總會有一波死士襲來,主子手下的人有大半都已受傷了。”


    “既然如此,你來這裏幹什麽?”


    岩三委屈的看了眼薑裳,心道,還不是主子放心不下你,要我回來守著你。


    但麵上他隻是抬了抬手臂,他的手臂掩藏在石牆外,這一抬,薑裳才發覺有些不對勁,似乎骨折了。


    “我之前去過了,可是受傷了,又隻有馬不停蹄的回來了。”


    薑裳說不清心裏是怎樣的感覺,她的手指蜷在掌心裏,冷得發抖。


    懷啟到了這個地步,還派人跟在她身後,這份情上輩子她還不清,這輩子恐怕也還不起。


    “你今日先走吧。”


    岩三以為薑裳會著急的多問幾句,卻沒料到薑裳如此平靜,他心裏感嘆一聲,可能這場感情裏,隻有自己那個平時聰明寡情的主子動了情呦。


    他也沒再多說,垂著頭離開了。


    正逢明月照高樓,星疏雲遠,地上影三人,身影重疊之時,又隻是薑裳一人。


    她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司音從後院提著熱水出來時,發現主子一直沒有動作,不免好奇,上前看去。


    她從側邊靠近,竟發現主子正在無聲流淚。


    “主子,你這是怎麽了?何人欺負你了?你告訴奴婢,奴婢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替你討個說法。”司音將木桶往地上一擱,捋著袖子就欲去找人算帳。


    她猛地想起來今日回來時,站在薑府門前的穆珂,原來是那人!難為她早先還替他可惜,那麽好的脂粉就要被她甩掉,原來是他欺負了主子。


    “司音,你且待在院裏,我得去娘親那裏走一趟。”


    “好好好,司音在院裏給小姐鋪好床鋪,小姐勿要再傷心。”司音忙不迭的回答道。


    薑裳轉身朝著孟青容所在的院子裏走去,月光在她衣衫上作畫,有些猖狂,她卻沒有注意。


    她的心思早已撲向了遠在他國的竇懷啟身上。


    若是她能聽見岩三之前心裏所想的事。


    “她到底喜不喜歡我家主子?”


    她或許會輕笑一聲。


    “我還以為我的表現,已經足以讓他人瞧出來了。”


    薑裳這輩子,自打從床榻上重新醒來之時,便已變了方向。


    起初她隻是對竇懷啟心存感激,以對恩人的態度對他。


    後來年歲漸長,看著竇懷啟變作了有著上輩子眉眼的少年郎時,她總是心中一悸。


    說來竇懷啟自小就不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許是經歷磨練了他,她與他一塊相處時,總覺得是在與大人講話,事事都要注意。


    後來歲月溜走,他成了俊朗少年郎,看待事物比她還要冷靜與清楚,那時她總得在心裏感嘆一句,上輩子比不過人家,這輩子還是被他甩在身後。


    慶幸的一點是,他喜歡自己這事,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有發生改變。


    思索之時,她已走到孟青容房間的門前。


    她敲了敲門。


    “進來。”


    有婢女推開了門,薑裳走了進去。


    孟青容正披散著頭髮,由著一個婢女按摩著腿。


    “裳兒怎麽了。”


    孟青容皺著眉,看著跑進來的薑裳臉上滿是淚痕,雖然白天她才說過,希望自家女兒多些喜怒,可從來沒想過會讓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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