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程亦亭以一棵幼苗的形態緩慢生長高至一人時已過去好幾個年頭。


    他還是一動也不能動隻能趁微風掠過時偶爾擺動枝條唯有家人前來拜祭才可慰藉一下心中深濃的寂寞但同時也不得不忍受親人們的責備。


    這麽久的時間過去家人還是沒有放下他每每在墳前傷心老半天。尤其是他的父親白漸生而腰腿漸彎卻仍是一身火氣在墳前罵他罵得聲嘶力竭。


    這幾年程家也大不如前了之前對付高家手段太辣引致朝中人人自危輪到程家開罪了當朝王爺時竟沒幾個人願意出頭。


    幾場大大小小的風波下來程家差不多氣數已盡庶出的兩個兒子都無甚出息自小隻喜吟詩作畫。程父本也沒對他們寄予厚望反而防著他們與長子爭寵因此放任他們喜好那些風花雪月的玩意兒。


    他對程亦亭才是真正上心盼著長子能接任自己的官職最好青出於藍讓程家再上層樓哪知這個長子竟會為了私情狠心自盡。


    他一生期望就此成空自然每次都要罵夠了才會走可惜無論罵得多狠也無法解恨更無法讓那狠心的兒子再度活過來。


    他每次罵得氣喘籲籲之後都忍不住老淚縱橫撫著墓碑小聲叫喊兒子的名字:“亦亭你怎地這麽傻?你心裏喜歡那高家的兒子難道不知他亦是家中長子?你們若要私通款曲也未嚐不可隻須如常人般三妻四妾便好……唉事到如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我還怨這些作甚?總之是我程家前世作孽罵完了、怨完了程父總會在墳前留下一碟菊花酥那是他小時最喜歡吃的點心。自家廚子也做得香甜美味。


    父親的背影慢慢遠離程亦亭卻還是無法哭出眼淚。.,更新最快.在風中搖曳地枝葉隻能出沙沙的響聲他再也吃不到那碟菊花酥。


    這種懲罰委實太過漫長次數也實在太多比起生前所受的那些家法、軟禁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在極端地痛苦之中總會詢問自己:他和季晨是不是真的錯了?為了彼此地真情而拋棄性命。卻令親人們陷入無窮無盡的活地獄。


    他甚至開始懷疑他們的相遇就是錯誤若他們是一男一女便能婚配僅僅因為他們都是男子之身相愛就注定不能廝守在一起?而且還會造成兩個家族的悲劇?


    可他們若真的有罪那便要如他人般妻妾成群才是對地麽?況且本朝不禁男風上至皇帝將相、下至黎民百姓多有妻妾與同性情人共處之事旁人也隻當個笑話說說便罷怎麽唯獨到了他們兩人身上便成莫大罪過?


    不管怎麽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他也想不通這個道理往日母親與父親也都那般勸過自己若看上普通人家的少年悄悄養著也不是大事。唯有那高家長子不可染指。他每次辯稱他們兩人是真情實意約好彼此不與旁人婚配。父母便是雷霆大怒、棍棒上身。


    他與季晨真心相愛。想要彼此廝守一生終生不娶第二個人。怎麽就成了滔天之罪?


    再想上一千遍一萬遍他也隻承認殉情自盡是大大的不對而他與季晨相愛乃是自真心與世間所有真心相愛、彼此忠貞的男女並無不同。


    若不能堅持著這麽想他便撐不過這長久的寂寞季晨一定在自身的墳前等著他與他各自在南北兩端苦熬著同樣的寂寞。


    為了季晨他也不能再懷疑他們的相愛是錯僅僅是兩年不到的感情季晨便為他拋去了性命這等狂情烈愛幾世難尋更何況他也是那般放不下季晨。


    他們地前生太過輕狂年少因此逃避了責任而選擇輕鬆一死到了這一世他已學會忍耐與等待他要付出更多、承擔更多在能夠找到季晨之前就要變得更強。


    與其把這刻骨的寂寞看作懲罰不如看作是神明對他的試煉隻要能靜心熬過久遠地年月他終有一日可以再獲自由他再度想起牛頭人所說的“修煉”他雖然不得其法但總聽過一些坊間故事世間萬事萬物皆有靈性隻要潛心修煉便有成仙之法他不想成仙但起碼想要成*人那樣才可以離開地麵前去千裏之外地南方。


    那些坊間故事裏講過靈物修煉最忌心浮氣躁須得神台清明、心智純良吸收日月精華方可得道他自小未曾見過什麽道士異人哪裏知道怎樣才能吸收日月精華隻得力求“神台清明”安下心靜數每天地日落日出。


    如此等了一年又一年他認識的家人一個接一個地絕跡有幾個新麵孔往來墳前再往後數年又換了幾張麵孔之後便逐漸人跡罕至。


    他心中知道前生的父母兄弟都已老死淡淡的悲傷過後卻也看開了。


    世間的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個活物都逃不過生老病死之後又轉化為另一種生命繼續循環。“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說的便是此種生生不息之景。


    不過連神仙也都會妒忌人間真情因此才有“隻羨鴛鴦不羨仙”之句做個凡人自然要體會生離死別的痛苦悲傷但也由此獲得與親人、友人、情人相愛相伴的經曆實屬童叟無欺的公平交易。


    隨著年月漸逝他胸中世界也漸漸平和寬大世間物轉星移、風雲變幻他的根卻始終深深紮在地下。


    無論身邊景色如何變化甚至他的墳墓因為無人照看而被偷盜一空連早已腐朽的屍骨也被翻動後扔回墓中他心裏也是一片波瀾不驚了。


    他繼續看著每天的日出日落數著年月終有一天遇上了個奇怪的過路人。


    對方穿得甚是破爛卻雙目有神、麵帶紅光站在他麵前仰望他濃密的枝葉老半天才嘻嘻哈哈的道:“你還真是顆好樹。你是想修仙呢還是想要修妖?修仙須得五千年修好了可以上天位列仙班隻是從此不能談情說愛;修妖呢隻要五百年但壽數終究有盡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心中大叫:“那當然是修妖了!五千年太久季晨等不了的……”


    那怪人眨了眨眼搖頭歎氣道:“好好。原來是個癡情種子那便修妖罷。我且送你一程!”


    那怪人手臂一揮已把一物灑在他的枝幹上他隻覺身上微微一濕便說不出的清涼暢快頓時隨風搖動枝葉極力向那怪人表示好感。


    那怪人伸手摸摸他的枝幹:“嗬嗬真乖不枉我這點神仙水。下麵這幾句話聽好了以後每日每晚各默念幾遍風雨無阻包你三百年便可化成*人形……”


    他趕緊死命記著這怪人口中所說的字句不敢遺漏分毫。


    等他默默背完最後一個字才現那怪人不知何時已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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