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治病救人那一幕,老穆拉訇對王嫻雅的體罰拘禁逐漸減少,態度大為改觀。


    小丫鬟其實心裏邊明鏡似的――老家夥表麵上嚴苛古怪,對於她還是或多或少存有好感的,不然他也不會扣下她做人質,以換作答應李秀成派精壯野人出山的條件。


    老年人隨著年歲增長,脾氣舉止生變異實屬正常。王嫻雅做知縣千金時,有位近親老姑奶奶也是這般乖張暴躁,小丫鬟自忖有辦法應付這種類型。


    以後的日子吃飯睡覺,波瀾不起內容幾乎一成不變。唯一不同之處,是老穆拉訇燃起了學習“外語”的空前熱情,閑來無事便纏住王嫻雅,讓她輔導他講文明語言;作為交換,老家夥偶爾也教她說幾句野人特有的土話,小丫鬟本有根基,人又聰明伶俐,加上野人土語簡單易學,未幾日已運用自如。


    隻是嘰哩哇啦的土話帶著先天的野性,聽起來粗狂有力,王嫻雅講土語卻不失閨房嬌客的細聲漫語,常常逗得老野人開懷大笑不止,並且拿腔捏調模仿王嫻雅的音……


    慢慢地小丫鬟了解到:之所以穆拉訇年邁體衰,仍在野人部族裏享有無可頂替、說一不二的地位,是因為他年輕時對於整個野人家族立下了存續殊功!從遙遠的高原河穀,橫穿雲貴安南遷徙至廣西深山老林,沿途會經曆多少天災人禍?若非穆拉訇憑借自身的勇敢與智慧,數次挽救了全部落滅亡的噩運,這些身材高大的巨人種群是否能繁衍到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清楚了老野人的英勇事跡,王嫻雅對老人的印象有所好轉。他每逢不如意打人,多強健的盛年野人也隻能抱頭硬挨,不敢躲避反抗,但老人出手卻留有分寸,僅傷及外表皮肉,從未釀成命案。


    穆拉訇――單純的三字土語,卻無疑屬於野人部族最高貴的專屬名詞,它代表著一族之長,代表著最高的血緣輩分與不可動搖的絕對權威!


    野人部落仍過著原始的穴居生活,住所全是天然溶蝕的洞穴,他們自己不會造房子。為了改善野人的居住條件,王嫻雅向老人建議蓋房子。


    “啥是房子?”


    “這個麽……房子就是人工搭建的山洞。”


    “蓋那個啥房子,有啥――你們的話咋說?有啥益處?”


    “房子冬暖夏涼,住到裏邊不容易生病,進出也方便……”


    王嫻雅例舉了從事建築業的諸多好處,穆拉訇被她說動了。


    可是,小丫鬟對文明社會司空見慣的住房,也僅限於居住使用,對其建造方法、詳細構造卻一竅不通。她拿樹枝畫圖,操文明和土著雙語不厭其煩地進行說明,終於在野人部落精於製造工具的匠人補充完善下,設計出第一棟房子的構造草圖。


    具體建造則相對容易。這幫野人力大無窮,伐運樹木搬動巨石恰好是他們所長,大家邊施工邊學習,不到半月,竟為老穆拉訇建起了一棟寬大漂亮的大房子。大房子石木結構,預留了采光的窗戶和方便進出的大門。竣工那天王嫻雅拉著老野人來驗收工程,喜得老人左瞧瞧右摸摸,活像貪玩的孩童獲得了心愛的玩具,當即召集眾野人宣布――今後打獵之外,所有部落成員均需參加勞動,增蓋多所這樣的“山洞”,力爭部族全體都遷居到新蓋的“山洞”裏!


    趁著老頭領喬遷高興,小丫鬟觸動他的逆鱗痛腳,很好奇地問:“為啥你總是喜歡脾氣打人?而不能對後輩和氣地勸說呢?”


    老人聽罷瞪起茶杯大的眼珠子,也用文明話反問:“你這小東西!敢管我幹啥嗎?!”


    “不是。”見老人又有飆的跡象,王嫻雅忙自打圓場說,“我是擔心你脾氣,傷了自家的身子。”


    老穆拉訇不曉得是否接受了她的解釋,探手抓住小丫鬟的白色長絨裝,將她拎到新居外的一處空地,指著一塊大石頭說:“你!用嘴巴朝這塊石頭說話”!


    衝石頭講話?頑石會聽得懂麽?


    “講什麽話?是文明話還是你們的土話?”


    “隨便你。”老人不耐煩地叫道,“西西拉姆哄哄托逮,阿希屁屁有辱流芳?”


    後半句講得是老人的家鄉話,意思是你小東西試試,能否用嘴巴說話,讓這塊石頭動起來?


    “你――你這老頭!跟嫻雅開什麽玩笑?”小丫鬟對這一無理的要求抗議道。“暗部安息不拉白不拉?”


    末尾她也說的是土語,意為嘴巴怎能說得石頭動?


    穆拉訇這老家夥分明在故意刁難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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