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璋沒有否認,李斯珩說的是對的。


    他並非遲鈍,出門的瞬間,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確實是動心了,這才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動心,又難以承受這樣殘酷的代價。


    謝璋起身,他低垂著眼皮,緩緩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斯珩點點頭,沒說話。


    他拿起麵前的杯盞,飲盡,給邊月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男人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他說:“月月,可以回家了,謝璋已經趕回去了。”


    邊月大概是沒有盡興,聲音嬌嗔不滿,“啊?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我們還沒聊夠呢!”


    “你還想聊什麽?”李斯珩好笑的反問邊月,“你這是要把安佳宜聊跑?”


    “哪有!我在和她分析,李斯珩,你信不信,謝璋就是喜歡她的!”還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單純爛漫。


    李斯珩知道邊月的心思。


    她單純,覺得隻要是相愛,就是可以在一起的。


    然而這一年的李斯珩已經見慣了商場上的明爭暗鬥,他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邊月想的那麽簡單。


    可是他還是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於是他依舊柔聲道:“嗯,我信的,月月,先回家吧,我在家裏等你。”


    小姑娘脆生生的應了。


    謝璋回來時,安佳宜還是坐在沙發上,大概是察覺他回來,她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之後又故作若無其事的鬆懈下去。


    謝璋在安佳宜的身側坐下,他身上淡薄的酒氣彌散,安佳宜心口一緊,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


    謝璋明白她的心緒複雜,他開口,很沙啞,“你真的要和我散了?”


    “謝璋...”她很少這麽連名帶姓的叫他。


    謝璋下意識端正了態度,他說:“我在聽的,你說。”


    安佳宜看向他,她說:“您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別的我都不想知道。”


    謝璋沒有想過,安佳宜問自己的問題是這個。


    他扯了扯唇角,有些發疼,“你什麽意思?”


    “你要是結婚了,我就是小三,我不想做小三,這是我的底線。”安佳宜眨眨眼,眼中是濕潤的水光,“我希望到了那天,我們可以好聚好散。”


    謝璋難免想到剛剛李斯珩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我就算是結婚了,我也不會讓我的婚事影響你,你還是可以留在我身邊,有什麽不好的?”謝璋皺眉,他握住安佳宜的手,微微用力,“佳宜,你不是小孩子了,邊月不懂,你不懂嗎?”


    安佳宜的眼圈泛紅,她用力的把自己的手抽回去,沒有一絲絲遲疑,“這是我的底線,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可以走。”


    謝璋氣笑,“你這是在威脅我?”


    “謝璋,我不是在威脅你,我是在和你商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尊,不是嗎?你應該允許,我也有我的自尊。”安佳宜緩緩的,一字一句地說。


    謝璋頭痛欲裂,他想和安佳宜爭辯,想要斥責她有多麽的得寸進尺。


    這樣的關係不是很好嗎?為什麽還要這麽希求更多,這樣隻會讓大家都很難堪。


    可是,他看著安佳宜通紅的眼睛,那些斥責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梗在了喉間,到了最後,他緊繃著嗓音說:“好啊,都聽你的,就按你說的這麽做,”


    安佳宜深吸一口氣,她用手背擦掉即將掉落的眼淚,起身,“謝謝。”


    謝璋不解,“我以為你會和我談談我們之間的感情,可是你和我說的這些,沒有一件和我們的感情有關。”


    安佳宜的後背又開始發抖,她忍住哽咽的哭腔,輕聲的,故作平靜地說:“那些感情上的事說得清楚嗎?謝璋,我們之間就算是有感情,說破了,又有什麽意思?”


    謝璋好像在這瞬間,才終於全麵的看見了安佳宜這個人。


    她看似柔弱無爭,可事實上,她實在是太明白什麽是該爭取的,什麽是不該提的。


    日子好像就該這麽糊糊塗塗的過下去,那些話爛在肚子裏,也不想說出口。


    深夜,謝璋抱緊安佳宜,兩人布滿汗水的身體緊貼。


    “我抱著你去洗澡?”謝璋低喘著氣,道:“洗完澡再說,好不好?”


    安佳宜拍拍他纏在自己腰間的手,她說:“藥在你床頭,幫我拿一下。”


    謝璋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


    他低聲,“今天是我的錯,我不該的...佳宜,我算過,今天是安全期,你不用吃藥。”


    “謝先生,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安全,更不要說什麽安全期,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可能,落在我的頭上,也是百分之百。”安佳宜平靜地說:“我不想懷孕,也不想讓你為難。”


    謝璋重新抱緊安佳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情,他隻是很想抱緊她。


    安佳宜一開始沒有說話,良久,她才說:“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謝先生,麻煩你把我的藥給我。”


    她是真的不留一絲絲隱患。


    她是如此的知分寸,懂進退。


    可是謝璋卻覺得不滿意,這種不滿意,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


    有什麽可不滿的?


    他現在已經擁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是嗎?


    謝璋起身,給安佳宜拿了藥。


    他看著安佳宜幹吞下去,皺眉道:“你怎麽不喝點水?”


    “不用喝。”


    “這個藥吃了,有沒有副作用?”


    “是藥就有副作用。”安佳宜說:“沒關係的,總比留下萬分之一的可能要好。”


    謝璋無聲的看著安佳宜背對自己,重新躺下去。


    房間裏很安靜。


    曖昧的氣味終於變得冷卻,謝璋靠近安佳宜,抱住她,他輕聲道:“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嗯。”安佳宜鼻音很重,她說:“我可能會睡著。”


    “沒關係,我會抱住你。”


    安靜的夜色,將一切的言語都染上了捉摸不定的薄紗,安佳宜不敢細想自己的心。


    她不需要謝璋親口說愛,她隻需要知道,就覺得很滿足了。很多人終其一生,所求不過這麽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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