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剛下過場雨,暖日和風,草綠花紅。此時,正是作買賣、出行的好時光,可本是熙熙攘攘的商街,卻是格外冷清。行人不過三三兩兩,連樹上的鳥兒也懶得叫喚。街頭貼著一張皇榜,兩側站著倆無精打采的侍衛看守。皇榜日子久了,變得黃,邊緣破損不堪。這皇榜大意是:皇太後患眼疾,雙目失明,現廣招天下賢能,凡治好皇太後眼疾者,賞黃金萬兩,封宰相,招駙馬……皇榜貼出一個多月了,開始還有些人看,現在竟無人問津,連看熱鬧的人都無了。


    皇太後玉菲,害眼疾一年多了,眾太醫輪番診治,好藥吃了無數,非但未好,現在已是雙目失明。下台的皇上安得甲和現在的皇上安得馬,都是玉菲太後的親生兒子。玉菲皇太後萬沒想到,安得馬竟骨肉相殘,把自己親哥哥殺了,篡奪了皇位。老太後悲痛欲絕,整日以淚洗麵,日漸月累,眼睛就瞎了。每天,玉菲太後瘋瘋癲癲,披頭散,在宮裏哭罵:“報應啊,報應啊,瞎了好啊,瞎了好啊。瞎了眼是上天最大的憐憫,省得再讓我看那些肮髒的事了。”安得馬很是惱火,他雖是暴戾,卻也知此事,鬧得眾叛親離,不得人心,且與皇宮宣揚的倫理道德相悖。於是,他急需以醫治皇太後眼睛之事挽回些顏麵,籠絡親情,緩解皇宮緊張的氣氛。可這眼睛就是治不好,且越來越重,始終挽不回麵子。安得馬脾氣暴烈,不幾日,就有兩個太醫被砍了頭。這日,朝中議事,安得馬麵對滿朝文武大臣,想起這件事情來,問計於眾臣道:“老太後的眼睛睛究竟如何是好?朕真是寢食難安。這偌大國家竟無一人能治?這麽長時日,有哪一位愛卿給朕出過主意、想過辦法?今天,你們都給我說一說。”文武大臣們都耷拉著腦袋,緘口不語,朝庭之上,鴉雀無聲。安得馬左瞅瞅,右看看,頓間,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平日裏,你等誇誇其談,爭功邀賞,百般能耐,真到用你們之時,卻像個王八,把脖子縮回去。養你們這幫人竟有何用?”說罷,他站起身來,背著手,緩步踱到眾臣間,挨個瞅著垂頭喪氣的大臣們。越看越是生氣,厲聲吼道:“你們都給我聽好,我再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每日早朝,要有一個大臣來給我出主意。如果沒有主張,或者隨便胡說八道來搪塞朕,格殺勿論!至於說,每天由哪位愛卿給朕出這個主意嘛,”安得馬停頓一下,環視一下威武森嚴的金鑾寶殿,從口中迸出兩個字:“抽簽。”說罷,拂袖而去。眾大臣跪在大殿上,嚇得戰戰兢兢,半天不敢動彈。用抽簽之法來處理朝中之事,史無前例,各位大臣聞所未聞,不知如何應對這位喜怒無常的皇上。


    整個皇城彌漫在陰沉、恐怖氣氛之中。


    一晃兩天過去了,明日早朝,輪到哪位來當這個屈死鬼呢?所有人心裏都忐忑不安。


    在皇榜之處對麵,有座兩層小樓,是飯莊“靜心園”。飯莊裝飾別致、典雅,菜肴精美,味道獨特,吃飯的人不多,極是雅靜,這兒是商人們洽談生意和京城官吏聊天、消遣的去處。此時,在樓上窗口桌旁,孤坐著一位老者,身後站立著個家丁。這老者頭花白,視力微弱,佝僂著腰,身子縮成一堆,外邊裹著一件青衣,顫抖的幹柴似的手中端著個酒盅,喝著悶酒。酒桌之上,陪伴他的是一隻黑八哥,蹲在小木支架上,呆呆地望著窗外。黑八哥太老了,腦門上沒了絨毛,是一個禿頂。禿頂八哥跟隨他多年,是他形影不離的朋友。


    老者望著窗外孤零零看守皇榜的侍衛,出一聲悠悠長歎。此人是退休宰相林子苓,年紀不過五十來歲,卻是多病纏身,辭官多年,在家賦閑,不問朝事。無奈,朝中有他兩個兒子。大兒子林傳忠,官位雖高,安得馬把實權剝了,可也得天天上朝議政。還有二兒子林傳孝,也在朝中當差,屬於“抽簽”之列,且剛結婚一年多,媳婦剛有身孕。以安得馬目前作法,倆兒子掉腦袋不過是幾天之內的事了。一想到倆兒子將要身異處的慘相,他便覺不寒而栗。林子苓極是清楚,安得馬這人說到就能做得到,這是在借機清除異黨,排除異己,鞏固自己的權力。這計甚毒啊,怎能不讓他牽腸掛肚。


    林子苓用筷子夾片醬肘花,往嘴巴裏送,手抖得厲害,肉沒有送進嘴裏卻掉到了桌子上。禿頂八哥在木架子上跳了一下,叫道:“掉了,掉了。”林子苓辭官在家,門可羅雀,這八哥成他唯一的至交,心遇煩悶,便與八哥說話,也隻有這八哥懂得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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