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因為過節而變得異常熱鬧的某邊遠小山村。


    一個小小的,僅容得下一個半人進出的簡易小鐵門打開,滿頭白髮,麵容慈祥的奶奶出現在門後。


    “奶……”


    僅僅隻是喊了這麽一聲,米七七的淚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跋涉千裏,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盡情痛哭的懷抱。


    “奶……”突然向前猛撲了過去,撲得奶奶甚至踉蹌了一下。


    “奶,你好不好啊……”米七七的淚水不停地順著臉頰滾落。她死死地抱著自己的奶奶不願意撒手。


    這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奶奶。


    “七、七啊……”奶奶開心地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怎麽這麽早就放學啦?快,快去洗手準備吃飯,嘿嘿嘿……你媽早就已經做好了茴香餃子,就等著你呢……快,來來來……”拉著米七七的手將她拽進了屋。


    米七七心疼地看著走在前麵的人,隻知道喃喃地叫著:“奶……”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也一步三挪地走了出來。


    橡膠杖套已經磨禿了的兩隻拐杖率先出現在門邊,米七七順著拐杖向上看去。良久,淡淡叫人道:“爸……”


    “嗯、嗯……回、回來啦……快進屋吧……”


    多像兩個陌生人。


    這父女兩個,還是一如既往的生分。


    “素清啊,七七已經放學了,你的餃子做好沒有啊……素清……”


    “奶……”米七七再度哽咽,“你又忘了嗎?媽媽早就已經走了啊……”


    “走了?去哪了?!不是在屋裏做飯呢嗎?”


    “奶……媽媽她,去世了啊……”


    “去、世……”奶奶仿佛想起了什麽般若有所思,“素清……去世……”突然明白過來,一把抓住了米七七雙手,“七啊,對不起啊,奶又犯糊塗了吧……對不起啊七啊……啊啊啊……”


    奶孫倆登時哭作一團。


    門邊的米爸也背過身去,偷偷地抹著眼淚。


    大約半刻鍾後,奶奶的情緒漸漸平復,米七七扶她回屋後,剛躺到床上沒一會就睡著了。


    米七七給她蓋好被子,還沒來得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洗手開始準備一家子的晚飯。


    米爸知道閨女要回來,已經買好了肉和各種小菜。這點,讓米七七略感欣慰。


    剛剁好肉餡,米爸拄著雙拐走到了廚房。


    一年沒見的閨女,心裏其實還是十分想念的。


    “在外麵……還好嗎?”


    “……”米七七沒想到他會突然來搭訕,或許也是不想多搭理他,隻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嗯……”米爸也沒話了。架著拐杖艱難地挪到地上的小板凳旁坐了上去,幫米七七掰著一會和餡要用的白菜的幫子。


    米七七似乎很不情願跟他待在一個屋子裏頭,瞥他一眼,默默皺起了眉。


    “奶奶好像想吃茴香餡的……我去買。”


    也不等他答話,徑直走出屋去。


    “村裏的超市裏沒有,要到隔壁村去……太遠了,要不……”


    米七七置若罔聞,頭也不回走掉。


    米爸“唉”了一聲,無奈地放下手中的白菜,轉而去收拾其他的東西。


    一臉的心事重重。


    過了好一會,米爸的菜都已經洗好了,還不見米七七回來,便到院子裏的小雞圈裏去餵雞。


    鐵門外邊突然傳來一陣猶猶豫豫地敲門聲。


    敲一下,好像有點無從下手似的又停一下。


    米爸有點奇怪地看了一眼門口。


    這是誰呀?


    整個村裏的人,不管到誰家,都絕沒有這個敲門的習慣。都是直接伸手,打開門栓就進來了。然後才打招呼問你,家裏有人沒有。


    這麽生疏又見外,會是誰呀?


    疑惑著,走了過去。


    門打開,一個高高帥帥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外,一臉侷促。


    屋裏的奶奶許是被敲門聲驚醒了,朗聲問道:“七七爸!是誰呀?”


    “七七……爸?!”寒彬驚呼出聲,“您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就是,他跟自己準嶽父說的第一句話。


    ……


    以至於,到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米爸都沒給過這位腦子有坑的大明星好臉色看。


    。


    米七七買好了茴香,順便買了一堆甜甜的雪糕來慰勞自己受傷的心靈。


    雪後的天氣,和雪糕更配哦。


    都哇涼哇涼的。


    哎……


    她一手提著塑膠袋,一手拿著雪糕吃,滿臉都寫著不高興。眼看再過一道埂,就到自己家村子的地界了,卻被她好巧不巧地撞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死對頭,林麗娜。


    還有她那個嘴快舌長的媽。


    米七七舔著雪糕的舌頭突然一僵,用塑膠袋把臉一擋,轉身就想逃。


    卻被那人出聲叫住。


    “喲,這不是米七七嗎?”林麗娜放開了挽著她媽胳膊的手,一臉驚奇地看著米七七,“你不是在b市工作呢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啊,我……那個……嗯……”米七七尷尬地應和著,僵在當場。


    林麗娜嬌笑一聲,走過來握住了米七七雙手。


    “哎,咱倆都好多年沒見了吧?你都挺好的?你爸和你奶奶呢?身體都怎麽樣啊?聽說你爸還是什麽都幹不了,隻能靠你養著?可是你也沒什麽正經工作啊?還有你奶奶,也怪累人的……哎,真是,你說你這命怎麽這麽苦呢……”


    聽著像是髮小重聚,好朋友關切的問候,可這話怎麽聽著句句都那麽紮心呢?


    母女二人唇角若有似無的笑,也讓人看著格外的不舒服。


    米七七心裏雖十分的不爽,但也不願意跟她們多做糾纏,禮貌地扯了扯嘴角,繞過她二人繼續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哎,誰說不是呢?可憐的素清,就因為跟她爸拌了幾句嘴,被她爸推了一把,一時氣不過,就喝農藥去了……看看這現在,留下這一家老小,這過得叫什麽日子啊,哎……”林麗娜的媽媽裝作一副慈祥的長輩的樣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米七七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無名火。她知道她隻是想說幾句風涼話,讓自己大過年的心裏頭不舒服。可又礙於那刁婦說的話一點沒錯,一時也沒辦法回嘴。


    “打小,村裏人兒就老愛拿她跟你比,還都誇她機靈漂亮,可是有什麽用啊?就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到現在了,連個對象都帶不回來,哎……還是咱家麗娜你比較有出息,嗬嗬嗬……哎對了,我那在城裏上班的女婿快來了吧?我的小外孫也該餓了,快,麗娜,咱別耽誤了,快回去給女婿準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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