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秋跟尤氏說了許多話,大部分是真話,少部分則是將晏景跟她相處的模式美化一番,再告知她。


    尤氏果然放心許多,囑咐了她些事情,看出她身子不適,也擺了擺手,按捺著不舍放她回房歇息。


    按著禮數,她可以在娘家待到用過晚膳再回,如今距離午膳都還有一個時辰,她還有時間。


    尤晚秋想著,被尤氏身邊的小紅送回了房。


    到了屋子簾外,小紅笑盈盈的:“表小姐如今算是熬出頭來了,隻待日後生下一兒半女,老夫人膝下多了外孫,必然高興的不得了。”


    如今尤氏身邊無人掣肘,倒是能真過起官家老夫人的好日子來,兒女也都孝順, 不似有些嚴苛人家,要求寡母恪守禮教,活死人般熬日子。


    平日裏禮禮佛,時不時跟哪家太太夫人到城中的佛寺廟宇遊玩一番,沾一沾外頭的熱鬧,又或者各自於家中設宴,互遞庚帖,跟外頭接觸多了,人也比以往要開朗,精氣神都好了。


    尤晚秋笑道:“多虧紅兒姐姐在一旁侍奉,我都不知要如何謝你。”


    她取出袖中荷包,塞到小紅手上。


    小紅也不避諱,隻是打開一看,瞧見是些金瓜子,睜大了眼:“表小姐這禮實在太大,奴婢倒不敢接了。”


    她說著,又要將荷包遞回去,尤晚秋沒有接,擺了擺手:“一點心意而已,往後我在府中日子漸少,紅兒姐姐代我盡孝,不過是一些外物,又算得了什麽?”


    說完,也不等小紅回話,便一挑簾進了室內。


    屋裏桂枝等人已久候多時,見她進來,又是幫著解披風,又是扶著她到室內安坐,春桃捧著茶盞過來,遞到尤晚秋手邊。


    “小姐,可要喝一盞?”


    尤晚秋搖了搖頭:“方才在姑母那兒喝過了,並不很渴。”


    春桃便將茶盞擱在一旁,茶盞觸碰楠木桌時,發出細微的碰撞聲響。


    尤晚秋敏銳的注意到,外頭的門似乎也被關上,有門閂搭扣上的“哢噠”聲。


    她蹙起眉,方要說些什麽,就瞧見桂枝在朝她使眼色,很快室內便出現了一人,“你們都下去吧。”


    是男子帶著磁性的嗓音,溫潤如玉。


    尤晚秋回頭看去,果然是王聞序。


    他總是含著笑意,披著一層溫潤柔和的皮,誰也瞧不清內裏在想些什麽。


    春桃她們很聽他的話,大抵因為他才是這宅子的主人,而她不過是外嫁歸寧的小姐,任是誰都知道哪一個是更可靠的主子。


    桂枝沒有離開,但尤晚秋開口了:“桂枝姐姐,你也下去吧。”


    她開了口,桂枝才應聲離去,但尤晚秋知道,她會在門口守著。


    一來為她們放風,防止有外人入內,二來也能防著王聞序要做些什麽。


    王聞序許是沒料到她會如此,挑了挑眉:“我還以為妹妹定是要生氣,想著要將我趕出去。”


    尤晚秋靠著椅背,抬眼看他:“若是我生氣趕你走,表哥難道就肯順從離開麽?”


    他沒有回話,隻扯了張椅子在她對麵坐下,那盞她沒喝的茶也被他捧在手中,杯蓋輕刮茶葉品茗,從容愜意。


    若是不知道的,還要以為尤晚秋才是那個闖入者了。


    “與其咱們鬥嘴一番,還不如順了表哥的意,也好省下些時間。”


    “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王聞序仔細品著茶,回味甘甜,噙著笑意看她:“沒什麽事,隻是許久未見你,想多見幾麵罷了。”


    他歎了口氣:“當初在金陵之時,人微言輕,一心隻忙著科舉經濟,想要創下一番家業,好讓妹妹跟母親不必辛勞受怕,咱們一家子也能團聚多些,卻不曾想家業創下,家人卻要各奔東西,不能與妹妹長日相伴,實屬遺憾。”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尤晚秋恍若釋然的一笑:“更何況表哥也不是頭一回遺憾了,難道就不能習慣麽?”


    王聞序搖了搖頭:“遺憾之事,若非得償所願,如何能夠彌補。”


    “表哥在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尤晚秋不想跟他繞彎子,索性裝傻充愣。


    王聞序笑道:“妹妹現下無需明白,日後自會見得真章。”


    真章?


    尤晚秋不去思索他到底要做什麽,王聞序要做的事情,她也攔不了,就像她要做的事情,他也擋不住。


    尤晚秋不再順著他的話,反而對著王聞序淡然道:“真章我怕是見不到了,倒是表哥不日就能吃上廣陽侯府辦的滿月宴。”


    杯蓋跟茶盞碰撞的聲響清脆嘶厲,王聞序站起身來,尤晚秋第一次見到他這般凝重的神情。


    他居高臨下睨她,一貫如桃花逐水般瀲灩的眸子陰鬱幽深,像聚滿陰霾的天,隨時要劃過閃電。


    “多久了?”


    王聞序沒有懷疑她說的是假話,尤晚秋也誠實回答:“大夫驗過大概有月餘。”


    “月餘……月餘……”


    王聞序計算著日子,笑中帶著譏諷,其實他沒什麽資格去生恨,妹妹被晏景擄去,隻緣於他的無能。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王聞序腦中像是有兩個部分在撕扯,一半在冷靜思考,另一半想拉著所有人魚死網破。


    最終還是冷靜的那部分占了上風,這多虧了他本性中天生的、該死的淡漠。


    他忽而開口道:“你出嫁前在家裏待著的日子,也隻有月餘。”


    尤晚秋微微睜大眼,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王聞序卻比她更快,沒等她開口,立即道。


    “你可以跟晏景說,這孩子是我的。”


    “表哥,你瘋了?!”


    尤晚秋不可置信。


    王聞序說得是什麽瘋話?


    他是真不怕晏景聽了氣上心頭,把他們兩個一塊弄死。


    王聞序則低頭看她,自顧自道:“阿奴,我了解你,你今日這般放我進來,必定有話要跟我說。”


    他又問她:“他知道嗎?”


    這個他,顯然指的是晏景。


    尤晚秋艱澀的點了點頭,若是晏景不知道這回事,她也不至於要將此事告訴王聞序。


    而王聞序也立即明白,篤定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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