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性子一向傲氣,尤晚秋一直覺得他大抵生來沒受過什麽苦楚,卻不想能聽到這樣一番話。


    若非她此番有孕,又經曆先前種種,那些經曆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對她說出來。


    怪不得他會如此高興於這個孩子的到來。


    尤晚秋撫著腹部,依舊是平坦的一片,很難想象這裏麵會孕育著新生命,或許是她的神情露出怔鬆,讓晏景有了足夠的把握。


    他離她更近了,每一次的逼近,都是在進一步的瓦解她的心理防線,這一次格外的近,二人幾乎額頭相貼。


    離得太近,就像晏景能看到尤晚秋的動搖,尤晚秋也能看到他泛紅的眼眶,低沉晦澀的聲線縈繞。


    他告訴她:“阿奴,你喜歡它。”


    是篤定的語氣。


    尤晚秋想要搖頭,他卻強調:“不要騙自己,你喜歡它,喜歡我們的孩子,你想留下它。”


    晏景一向很強勢,也善於訓誡她,說出來的話在她聽來猶如誡令,即使不願去想,卻還是灌輸進了她的腦海裏,引著她照著他的話語去思考。


    尤晚秋身子想往後撤,本能得想離他更遠一些,好擺脫他的控製,冷靜思考。


    但晏景不給她這個機會,她愈退,他就愈進,直到尤晚秋靠著床闌,退無可退,哭著求他:“你不要逼我……”


    晏景親了親她眼下,將那些苦澀的淚吮走,又一下一下得給她拍背,緩解她的情緒,溫聲哄她。


    “小乖不哭,沒有要逼迫你,怎麽舍得逼你……”


    抬著她下頜端詳一會,淚漣漣的,很是楚楚動人,他的新婚妻子,腹中孕育著他的造物,不知別的男人會作何感想,但晏景十分饜足,也帶著幾絲隱晦的欲。


    但他壓抑的很好,一點也沒讓她看出,隻是殷切問她:“要不要喝些溫湯,哭了好久,可有哪裏不舒服?”


    她哭起來雖很討他喜歡,但眼淚隻落下一點,就足夠滿足,哭得太多太久,晏景難免生出苦惱,他時常比她還要看重她的身子。


    平日裏也沒有最近這般愛哭,情緒也很不穩定,大抵是因有了身孕,到底給她帶來了些不好的影響。


    尤晚秋自己也能察覺出不對,她近日情緒激動的次數太多,腦子也亂麻一般,動不動就昏沉嗜睡。


    以前隻當是身子不好,鬱結於心所導致,卻不想是因著懷了身孕。


    她止住了淚,搖了搖頭:“不必了。”


    “真的?”


    晏景有些不放心:“哭了這麽久,不覺得口渴?要不要將府醫再叫過來,把一把脈?”


    府醫才剛走,眼下又將他們召回來,多少有些折騰人了。


    她還沒嬌氣到這種地步。


    隻是晏景……


    尤晚秋故意“哼”了一聲,瞪他一眼又撇過頭去:“平時不見你這般待我,眼下不過是看我有孕,故意做出這般姿態,唬我罷了。”


    “說什麽傻話。”


    晏景輕撫著她後背,含笑道:“隻因這是阿奴的孩子,我才這般歡喜,便是阿奴未有身孕,既嫁給了我,難道還能待你不好麽?”


    “說得好聽。”


    尤晚秋冷笑:“若我當初吃了藥下去,再生不出子嗣,隻怕你眼下必要厭憎不已。”


    又要故技重施,來招惹他。


    晏景看著她微抬的尖尖下頜,丹唇輕啟,便是他不愛聽的話。


    要是當初他沒攔著,她必要鑄下大錯,不過他也不會厭憎於她,他隻會……


    “阿奴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了。”


    不輕不重的嗬斥,隻激起了她的反抗欲。


    晏景看到她眼波流轉,便知她又打著什麽主意,他的阿奴很會拿捏他,知道現下他不敢拿她如何,所以大肆踩他痛腳,激他發怒。


    晏景偏不上當,不給她借題發揮的機會,含笑道:“便是沒有孩子,那也隻能怪我此生沒有子女緣分。”


    “說得好聽。”


    尤晚秋譏諷道:“公侯之家,豈能無嗣,侯爺青春正盛,棄了我去,另尋旁人來生便是了。”


    晏景劍眉蹙起,麵上雖還帶著淺笑,但眼底毫無笑意,她方才倒是說對了,若沒有身孕,他必要訓誡她一番。


    “阿奴便是要鬧,也不能隨意說這等話。”


    他頗嚴肅道:“這話我隻再說一次,除你之外,我身邊不會再有旁的女子。”


    見她不應,又道:“阿奴是要我指天發誓,才願相信?”


    若誓言可信,天底下也無需要刑部衙門,破案隻要犯人們一個個發誓就好了。


    尤晚秋心下嘲諷,但到底對晏景心懷顧慮。


    他怕她不要這個孩子,她何嚐不怕他被逼急了,將她鎖在屋裏,鎖到生產完了,才放她自由。


    於是不得不應了一聲:“信你,信你,多大年紀了,還要玩這等把戲,也不怕傳出去旁人笑話。”


    晏景鳳眸微斂:“閨房之事,哪裏能傳得出去?便是傳了,也沒人敢笑話我。”


    很平淡的一句話,尤晚秋卻聽出肅殺之意。


    晏景察覺出她的瑟縮,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阿奴喜歡男兒還是女兒?”


    她還未說要留下,他倒算起孩子的性別了。


    尤晚秋撇了撇嘴,就聽見他的下文:“我倒喜歡女兒,最好生得像你,或許能讓我瞧見阿奴小時候是什麽模樣。”


    “等她生下來,仔細教養長大,就好似阿奴也被我養了一回……”


    她幼小青春的那段時光,沒有被他占據,實在是一件憾事。


    晏景歎息一聲,又想到了什麽,在她耳邊傾訴:“明年阿奴生辰,給你辦及笄禮好不好。”


    是篤定的語氣,他這般說,就是一定要辦了。


    尤晚秋別扭道:“我明年都二十一了,哪有人這樣大了還辦及笄禮。”


    晏景握著她的手把玩,纖細柔軟,仿佛稍用些力氣,就要捏碎了,他愛憐的親了親她腕上紅痕。


    “可我想給你辦一場,阿奴以前虧欠的東西,我都要補足回去,再不讓你有半分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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