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身體並不很好,強撐著跟尤晚秋聊了好一會,就覺得疲憊了,甚至還忍不住幹咳了幾聲。


    尤晚秋聽見她咳嗽,又聞著屋內熏人的佛香,不免勸了一句:“姑母日後不要點這麽重的香火,以前大夫就說過,香火太重,住在屋子裏容易將煙塵吸到肺腑裏,是要患上咳疾的。”


    尤氏聽罷,隻笑道:“可是煙塵熏著你了?”


    尤晚秋本想搖頭,但又想到尤氏的性子,故意跟著咳嗽了兩聲,啞著聲道:“沒有呢。”


    尤氏看了,伸手戳了一記她腦門:“鬼靈精。”


    但還是吩咐小紅:“日後將那供桌上的香爐收一收吧。”


    她求神拜佛,不過是無力回天,求個心安罷了。


    如今侄女人都回來了,佛堂隻供著還願便好,免得兩個孩子瞧著不喜歡。


    她說罷,又絮絮叨叨的跟尤晚秋說了許多話,人卻是眼見著越來越疲倦。


    最後還是王聞序出言道:“母親瞧著也累了,表妹才回來,到現在還未用膳,不如先放她回去吃些東西,待修整一番,再陪母親說話。”


    尤氏瞥他一眼,嗔怪道:“你這做哥哥的,也不知道讓妹妹吃些東西再來,可見是不夠仔細。”


    王聞序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來,慚愧道:“兒子是不如母親細心,阿奴才回來,日後還有許多事需要母親操心,還望母親保重身體,莫要因我的過失而憂心。”


    尤氏聽了,隻歎了口氣,“罷了,你送你妹妹回去墊墊肚子。”


    王聞序應下,尤晚秋也站起身來,對著尤氏行了一禮,這才跟在他後頭,要往外走。


    但走到室外,服侍尤氏的小紅卻趕忙走了出來,在後頭叫他們等她一等。


    尤晚秋停下腳步,桂枝站在她身邊,扶著她的手。


    王聞序問道:“可是母親有什麽吩咐?”


    小紅神情有些尷尬的看向尤晚秋,但到底還是將尤氏的吩咐說了出來。


    “老夫人心善,聽了那嬤嬤的稟報,著實心下難安。”


    這是在替尤氏解釋。


    尤晚秋當即便明白了她要說些什麽,隻對著小紅笑了笑,一副不介意的模樣。


    小紅這才鬆了口氣,接著道:“她讓您去見一見聽雨閣裏的那位,勸她好生過日子,莫要再尋死了。”


    她說完,又去窺王聞序的臉色。


    府裏誰不知道少爺跟那位一向不和,如今兩人之間還隔著幾條人命,誰看了不暗驚於王聞序的心狠。


    表麵上默不作聲,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實則一動手,就讓周國公府家破人亡。


    那位也是膽子夠大,換了旁人,嚇都嚇死了,哪裏還敢鬧騰,更別提尋死覓活,她還真不怕旁人將計就計,索性讓她自戕成功,送她一家子團聚?


    小紅暗中窺探,就連尤晚秋不免也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瞧。


    王聞序在眾人目光之下,神態自若,頷首道:“告訴老夫人,我知道了。”


    模棱兩可的回複,不見半點真章。


    小紅卻不敢再問,隻覺得周身發冷,甚至顧不得禮數,趕忙折身回了屋子。


    尤晚秋看了眼小紅的背影,笑道:“表哥何必嚇唬她,她不過是被姑母使喚來傳句話罷了。”


    王聞序溫聲道:“有時候太過好奇,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話裏有話,故意跟她繞彎子。


    尤晚秋冷哼一聲,笑意斂去,小臉冷冰冰的,姑母不在,她才懶得敷衍他。


    王聞序含笑看她一眼,並不多話,隻跟她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慢慢折返回她的新屋。


    月白袖袍下的長指輕數拍子,有意想等著看看她能有多大的耐心。


    尤晚秋跟在他後頭走了一會,眼見著快回了屋內,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


    “你將周淑婉關起來了嗎?”


    她的耐心隻有半盞茶的時辰。


    王聞序心下輕歎,她性子還是太急躁了。


    但這話不能說出來,不然阿奴必然要惱,估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跟他說話。


    王聞序頷首道:“她如今不太冷靜,放她出來,難免會惹出禍端。”


    尤晚秋知道他的性子,嗯了一聲,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其實也算不上將她關起來。”


    王聞序淡然道:“她若是要離開這裏,我自然樂意放她走,和離書早已遞給她,她的嫁妝我也不會沾染,她大可以拿著這些,出去過日子。”


    周淑婉不過是女流之輩,依附著她背後的家族。


    王聞序要針對的,也隻是她背後的家族,她的靠山被他扳倒,再如何也翻不出花樣來。


    他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也懶得跟對方糾纏。


    事實上他也理解不了為什麽周淑婉死活不願意離開,還一副被他辜負,又情深心痛的模樣。


    “但她不願離開,又跑去母親那裏大鬧,嚷嚷著要讓母親給她一家子求情。”


    尤晚秋看到王聞序稍稍蹙眉,神情裏帶著些不讚同:“周國公那一家子犯的是謀逆之罪,她在府中吵嚷這些,要是傳到了外頭,難免要生出禍端來。”


    “若不是她那日吵嚷,或許當日下令將那些人斬首的人不一定會是我。”


    尤晚秋聽得出他沒撒謊,周國公府一家子淪落,王聞序跟晏景兩人必定在裏頭做了推手。


    她倒沒有自戀到覺得這全是因著她的緣故。


    於這些男子而言,把握權力的道路就在眼前,升官發財的機會近在咫尺,試問誰不會躍躍欲試?


    美人不過是權力的點綴,是他們迷醉時對情與裕的向往,權力才是他們清醒時要牢牢握緊的現實。


    更何況沒了權力,身邊的美人自然也守不住。


    她被晏景擄到廣陽侯府,跟他虛與委蛇,滿足他的所需,被他吞吃嚼爛,難道是因著喜歡他麽?


    王聞序一向喜歡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直接出麵讓人斬殺周國公府的男丁,這件事對他而言有些太過了。


    大抵是因著周淑婉鬧了一場,他為了避免沾染上跟周國公府同謀的嫌疑,索性一了百了,直接下令,開誠布公的告知天下人他與那些謀逆賊子不共戴天。


    免得日後被政敵以此攻訐。


    尤晚秋想清楚了其中種種,倒是真有些可憐起周淑婉來。


    或許早在王聞序考中探花郎,卷入京城官場的那一刻,周國公府的結局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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