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到底還是知曉了尤晚秋病了的事情。


    他回來的時候,正值十月初十,正是祭豐神神農氏的日子。


    晏景步履匆匆,身上的官袍都來不及換,一回府中,凝重陰翳的神情就嚇壞了東院的婢女們,一堆人戰戰兢兢跪倒一片。


    他卻全不搭理,隻往著那關著門的屋子走去,伸手要推開門,使了使力,沒有推開,應是有人搬了重物,來堵住了門。


    晏景著了急,直接下了勁往門上一踹,他力氣大,門板處發出巨響。


    尤晚秋聽見聲,便知道是他來了,高聲道:“你若是敢闖進來,我就一脖子吊死在這裏!”


    晏景皺眉,隻好住了手,隔著門勸她:“我不闖進去,但你總得讓我瞧瞧你。”


    “我如今臉都毀了,才不叫你看見。”


    尤晚秋聲音裏帶著哭腔:“你看了,必然要嫌棄我了。”


    晏景麵色一沉,如同賭咒一般:“怎會如此!


    他又問她:“阿奴你在哭嗎?”


    他分明聽到了裏頭傳來的嗚咽聲,被攪和的心煩意亂,但又不得不溫聲勸她:


    “阿奴、小乖別再哭了,不過是下人不當心,害你起了些疹子而已,我今兒個知曉你病了,去太醫院那邊遞了帖子,外頭的大夫不中用,咱們去叫宮裏的太醫給你瞧好不好?”


    尤晚秋聽著他在外頭溫柔哄她,麵無表情,聲音卻是拿腔拿調,哭哭啼啼:“才不是疹子,我臉上好大的紅斑,治了好些日子都治不好……”


    晏景刹時眼神淩厲起來,他回頭掃了一眼跪在後頭戰戰兢兢的婢女們,竟是起了殺意。


    婢女們被嚇得頭磕在地上,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


    便是打著主意要攀附他的杜鵑,都被嚇得渾身打冷顫,腦袋裏除了恐懼就是一片空白。


    晏景卻隻是看了她們一眼,又接著勸人,依舊是溫柔到如同誘哄的聲線:“胡說,怎麽就治不好了,宮裏的玉肌膏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便是成年的瘡疤都能治好,更何況不過一點紅斑。”


    玉肌膏天下難求,如今皇宮中也不過隻剩下六瓶,要得此物,不知要花費多少心血,交換多少利益。


    但在晏景這裏,不過是哄那屋裏嬌娥的工具,就像之前那些被她新鮮了幾日便丟開手的奇珍異寶一般。


    尤晚秋依舊胡攪蠻纏:“你不過是哄騙於我,若是叫你瞧見我如今的模樣,莫說是什麽玉肌膏,你怕是看也不願意看我一眼了。”


    “阿奴你怎麽能這般想我。”


    晏景知曉她病了,本就著急,如今還被她拒之門外,更是生氣:“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那般無情無義的好色之人?”


    尤晚秋嗚咽道:“你們男子本就這般,若不是我生得好,你才不會喜歡我……”


    她又將他跟旁的男子混為一談,甚至連旁人的錯處,都要歸咎於他身上。


    晏景腦中的弦繃斷。


    尤晚秋聽見外頭聲音乍然安靜下來,暗道了一聲不好,連忙跑離了門邊,跑到床榻上,將自個用被子團團蓋住。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就聽見外頭傳來巨響,門直接被侍衛們用木樁子撞塌,這是攻城時才用的手段。


    門板坍塌後,侍衛們不敢再逗留於女眷住所,紛紛走到院子外頭。


    晏景踏門而入,便瞧見門口處堆著梳妝台跟桌椅,心下生怒,但也不由想笑。


    真是難為她,力氣這般小,也不知是怎麽能搬來這些東西堵在門口。


    晏景環顧一圈,沒見著她人,便朝著拔步床的方向走去。


    撩開簾子,果不其然,就見著床腳那一團顫巍巍的被子,像個小殼一樣,包裹著裏頭磨得他頭疼不已的嬌嬌。


    晏景爬上床榻,到那團被子身邊,低下頭聽了一會,沒聽見哭聲,這才拍了拍被子。


    “阿奴,別躲了,我都進來了。”


    他見她沒反應,又去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被子。


    尤晚秋立即將被子又扯了回來:“你出去!”


    晏景臉色陰沉,但還是小意哄她:“你乖一些,讓我看看你。”


    尤晚秋知他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但她為達目的,卻不能讓他輕易瞧了去。


    於是晏景便聽到那被子底下傳來的啜泣聲。


    又哭了。


    晏景無奈歎氣:“阿奴你總哭什麽,我不過是不知道你病得如何了,再加上咱們這麽多日沒見,想看看你,怎麽又惹到你傷心了?”


    尤晚秋被他哄得更是嬌氣,聲兒綿軟,還透著小心翼翼:“可是我現在樣子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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