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沉默了半響,看她還是在哭,安慰道:“或許侯爺跟旁的人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尤晚秋垂淚:“孝字大過天,長公主到底是他母親,母子情誼再生分,也不是一個女子能挑撥了的。”


    “今日若我說了,他氣憤之餘做了些什麽事情,斷絕了母子關係,長公主必然要恨死我了,日後隻要侯爺什麽時候對我淡了,那我就跟砧板上的魚肉也沒什麽區別了。”


    尤晚秋一番話說的極有條理,這是上輩子帶來的教訓。


    誰讓她身份卑微,又是小輩,被欺負折辱了,都沒有地方說理,便是事情傳揚到了外頭,旁人也隻說她狐媚子心性,攪和得廣陽侯母子不和。


    至於孩子,外室生的孩子,算什麽東西,廣陽侯遲早要娶親,難道要讓新夫人一進門,就瞧見庶孽都好幾歲了?


    彩鳳聽她這般說,隻得歎氣。


    她一貫覺得尤晚秋懵懵懂懂,不太知事,卻不曾想她還有這樣一番見識,當下也不再勸。


    尤晚秋又趁熱打鐵道:“彩鳳姐姐,您得幫幫我,這件事不能讓侯爺知道,我怕他知曉了,或是壞了母子關係,或是嫌我蠢笨,再不要我了。”


    “您別胡思亂想。”彩鳳安慰她:“侯爺疼您,哪裏就會如此了。”


    尤晚秋抹了抹淚,抓著她的手,神情倉惶:“姐姐,在這裏我能信的人隻有你了,你得幫幫我。”


    她扮起可憐來一貫叫人心軟,眼睫濡濕,瓊鼻櫻唇都哭得泛粉,霧蒙蒙的眼兒一眨就是一滴淚珠滾落,如雨打杏花,極盡哀婉。


    彩鳳愣了一會,終究是應承了下來。


    …………


    夜裏晏景回來時,瞧著院門口空蕩蕩的,皺了皺眉。


    他邁步走回了尤晚秋所在的屋子,婢女們要朝他行禮,被他抬手製止,她們便如慣例般,躬身輕步退出去了。


    晏景朝著床榻方向走去,撩開帷幔,就看到尤晚秋靠在拔步床上,後腰處墊著枕頭,正就著燭火看書,極專心的模樣,一點也沒注意到他。


    晏景眉頭皺得更緊,腳步放得極輕,走上前去,瞧她看得什麽書。


    是一本不太正經的誌怪小說。


    尤晚秋正看到狐女魅惑男子,要行那采陽補陰的不軌之事,隻看到衣衫盡褪幾個字眼,剛要翻頁,書便被人抽走了。


    她順著抽書的力道去看,就瞧見晏景沉著臉。


    晏景拿著書翻了幾頁,越看臉色越沉,最後更是直接將書丟了出去。


    “阿奴你平日裏怎麽淨看這些。”


    晏景原要訓斥她,但尤晚秋卻是一副被他嚇著了的模樣,眼兒睜得圓溜溜的看他,沒有討饒的話語,但卻反叫他沒了氣性,隻好道了句。


    “不成體統!”


    尤晚秋無故被說,做出委屈模樣:“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今兒個晚上不回來麽?”


    “我不回來你便看那些東西?”


    晏景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後脖頸,像是在提溜小貓:“你平日裏是不是每每趁我不在,便去偷偷學壞。”


    尤晚秋大呼冤枉:“我就看了這麽一回,就被你抓住了!”


    她又去扯他的手,不許他拿捏她,反被晏景把手扣住,十指交纏,他順勢就坐到了她身旁,鳳眼微眯,探究的盯著她。


    尤晚秋被他盯得訕笑一聲,岔開話題:“你不是說不回來,怎麽這大半夜的還突然冒出來了,嚇我一跳。”


    晏景知她是怕他接著追究,不輕不重的捏了下她手心,也就輕輕放過了方才那樁事。


    隻是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


    晏景又提起另一件事來:“聽府裏的下人傳話,說是你今日昏過去了,又耍賴不願意去瞧大夫。”


    他劍眉蹙起,看著尤晚秋的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幼童。


    “阿奴,你怎麽總是諱疾忌醫,既是身子不好,那就應該讓大夫瞧瞧,不然府上花錢養著那麽多府醫做什麽。”


    尤晚秋聽他提起此事,便知這才是真正的難關。


    方才那話本子是她用來打岔的,讓他不要一進來就興師問罪。


    尤晚秋垂眸,故作委屈:“我就是不喜歡瞧大夫,也不喜歡喝那些苦藥。”


    “再說了,我不過是來了月事,一時間頭昏了些,沒多久就醒了,哪裏犯得著去麻煩大夫。”


    她說著,又去看晏景的臉色:“那多丟人阿,我們金陵就沒有女兒家會因為月事這點小事去瞧大夫,這是小題大做。”


    晏景跟她一塊過了幾個月,聽她說這些,也不臉紅,反而嗬斥她:“你不愛惜身子怎麽行,先前怎麽沒見你嫌棄藥苦,現在又是耍什麽性子?”


    “先前那是我們吵架了。”尤晚秋辯駁:“我是怕你知曉我不吃藥,硬給我灌下去,我才喝的。”


    “如今咱們好好的,我身子我自個兒清楚,做什麽要吃那些勞什子!”


    尤晚秋想著,又去瞪他:“你又要來管東管西,我平日裏吃東西你要管,穿衣服你也要管,連出院子到外頭走兩步你都要管著,如今連我的身子都做不了主,還要被你逼著去看什麽勞什子大夫,去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苦藥了。”


    她麵帶憤憤之色,氣急敗壞的抱怨他。


    晏景一看,便知道她是積怨已久,在借題發揮。


    但晏景又不好去跟尤晚秋較勁,她今日身子不適,萬一被他氣著了反而傷身。


    隻好勸道:“好了,消消氣,不過是勸你去看個大夫,哪裏就要說到那些地方去了。”


    晏景說著,見她還在憤憤不滿,又要甩開他的手,劍眉擰起,直接將她整個人抱到了懷裏。


    “不許鬧了!”


    尤晚秋後背靠著他胸膛,被他攬在懷裏,小腹上覆著晏景的手掌,耳邊是他低沉的訓斥聲,像是被他鎖住了一般。


    當下也不敢再輕舉妄動,整個人軟了下來,安分乖巧。


    晏景像是極滿意這般狀態,尤晚秋聽到耳邊傳來他的低笑聲,聽得頸椎一陣酥麻。


    晏景道:“大夫總是要去看的,你若是不想吃苦藥,我讓他們去製些味甘的給你就是了。”


    他看她神色抗拒,又換了一套說辭:“更何況也不是定要吃藥,若是沒什麽毛病,隻讓他們瞧上一瞧,得個安心也好。”


    尤晚秋自知拗不過他,晏景決定了的事情,旁人根本無從轉圜,隻有旁人順著他走,就沒有他順著旁人走的,便是她也不會例外。


    好在尤晚秋早有準備,做出一副被他說動了的模樣,眸子微動,有些委屈:“可是我不喜歡被府裏的大夫瞧,他們都知道我的身份,會跟旁人說我的閑話。”


    原來症結在這裏。


    晏景鳳眸閃過一絲危險,聲音反而放的輕柔了,像是羽毛般輕巧撥弄她的椎骨,引來一陣酸麻。


    “是哪一個說你的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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