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秋被關著的地方是個很空曠的屋子,隻有一些日常所需的家具,旁的擺設一概被押送她過來的侍衛們清理幹淨了。


    他們在避免她能得到尖銳器皿。


    她在這裏被關了不知道多少個時辰,床榻邊的牆壁上有她用指甲刻下的劃痕,一共兩道,這意味著她在這裏看到了兩次日落。


    每日給她送飯食的是一個仆婦,看上去很是健壯,但腳步輕盈,顯然是個習武之人,尤晚秋曾嚐試去跟她說話,但對方卻根本不搭理她,看她跟看房中的家具沒有任何區別,而門外還有兩個看守的衛兵。


    那些飯食裏不知道加了什麽藥,尤晚秋吃下去隻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一天到晚隻想睡覺,根本提不起力氣來。


    尤晚秋現在仿佛等待庭審的死囚,每日除了能吃頓好的之外就是等死。


    要是晏景死了,指不定他的那些屬下會殺了她給他陪葬,而若是他活著,被押到晏景麵前,她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眼下隻能寄希望於尤氏跟王聞序,若是他們還念著她,願意出麵找人,那尤晚秋就還有一線希望。


    她躺在床榻上,想著先前跟王聞序的交談,細白手指抓緊身上的錦被。


    王聞序是在第三次太陽升起的那日到來的,跟他一塊來的還有太子李恒的手諭,以及晏景的母親康平長公主。


    那扇一直緊閉著的大門被人推開,尤晚秋帶著希翼跟恐懼朝外看去,卻不慎被陽光刺到,不由閉上了眼。


    王聞序進來就見到她半躺在床榻上,麵容略顯蒼白,長發未梳隨意的披在身上,身上蓋著薄被,衣衫淩亂,眼眸半睜,瞧著很是可憐。


    他一時慌了神,連忙朝她奔去,等到她跟前,擋住刺目的光,又褪下外衣,罩在她的身上,免得她被眾人瞧著難堪。


    尤晚秋已然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她仰頭看去,就看見王聞序那張溫潤的麵龐。


    “哥哥……”


    她朝他伸出手,王聞序本能般的朝她靠近,將她攬在懷裏。


    就像小時候那樣,她在他懷裏,兩個人像兩隻妥貼又契合的小勺子,平平整整的擺放在金陵老舊的櫥櫃裏。


    疾痛慘怛,未嚐不呼父母也。


    尤晚秋父母早逝,她驚懼之下,隻能靠近她的親人,無聲飲泣:“哥哥、姑母,我好害怕,我想回金陵,我不要在這裏了……”


    她從好久之前就想說這句話了。


    她不想在這裏,她要回家。


    王聞序低頭看她,他們有一雙很相似的眼睛,她跟他同樣淺淡的瞳仁滾落眼淚,那淚珠好像是從他心裏滑出來,又落到她的麵上,同喜同悲。


    他又何嚐不想回去,那也是他的家。


    可他不行,他在金陵殺了覬覦她的趙三,金陵那邊的趙家人回過神來,已然磨刀霍霍。到了京城,他娶了周淑婉,又用周國公府,用趙氏一族的消息給太子遞了投名狀。


    他已然身在局中,不能贏,便隻能死。


    他辜負她的信任,他不是阿奴心中無所不能的兄長。


    王聞序出身寒微,父親早亡,幼時受盡人冷眼,考取功名後又在官場卑躬屈膝,千錘百煉出的溫潤模樣,在她麵前卻軟弱如蛆蟲。


    他護不住她,他不得不放任她靠近一個又一個覬覦她的男子,晏景、陶陽舒,王聞序不止一次想殺了他們所有人。


    但他不行,妹妹需要庇護。


    王聞序沒有高貴出身,不是天縱奇才,如今更是有婦之夫敗柳殘花。


    尤晚秋曾經對他哭訴她覺得自己卑賤,說他必然也瞧不起她。


    但他從來沒有這麽覺得過。


    他的妹妹高潔皎白如月,卑賤齷齪的是他,是他配不上她。


    王聞序心中大慟,對著尤晚秋卻隻勾起一抹很溫柔的笑來,他牽著她的右手,另一隻手抬袖給她拭淚。


    他輕聲安撫她,語氣極盡誘哄:“阿奴,別哭了,我帶你回家。”


    他總有一天會帶他的妹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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