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無辜的人,不是由你來下定論的。”墨無英的語調沒有任何的波瀾,隻是安靜的看著幾近崩潰邊緣的赫連英鬥,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紮在了赫連英鬥的心口上:“反正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妖魔破封,天下大亂,孤墨無英想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做不到的,就算是奪靈君,依然奈何不了孤,又何況是你這個小鬼?”


    驀然回首,才發現不論是自己還是秦泊然早已掉入了墨無英設下的圈套,赫連英鬥怒火叢生,又不知該將這一腔的怒火發泄到什麽地方去,他知曉促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曾經的自己,若是當初他的選擇不一樣,也許就不會有這一場災禍的發生,但是現在的後悔又有什麽用?一切都晚了!


    九星一線的陣法機關已經被他給徹底破壞,藏身在一線江天之下的秘境早已成了江水當中的一片廢墟,他因為害怕自己後悔而毀掉了這一切,而在這日所有的事實被無情的擺放在眼前的時候,他才察覺現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後悔了。


    “阻止不了孤的你,同樣阻止不了奪靈君。”墨無英大笑,赫連英鬥的痛苦正是他快樂的源泉,隻要赫連英鬥崩潰,他就能有更多的機會掌控這一副身軀,在真正的掌握了這一副身軀之後,消滅赫連英鬥的神識對他而言不過輕而易舉的事情。


    墨無英一次又一次的刺激赫連英鬥:“你知道奪靈君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嗎?”


    “是什麽?”這一聲問,赫連英鬥已經有氣無力,攤坐在椅子上,赫連英鬥品嚐著無能為力這幾個字的味道,這是比從苦膽中溢出的膽汁更加苦澀的味道,明明知道死神就在前麵,他卻沒有力量去阻止別人的送死。


    “他要召喚一個人,一個攪動風雲的人物,隻有成千上萬的死亡才能召喚出世的一個人。”墨無英對赫連英鬥說道:“那個人統領死亡的世界,那個人操弄他人的生死,如果那個人臨世,亂的可就不僅僅是時序了。”


    “是誰?”赫連英鬥內心一緊:“誰是奪靈君要召喚的人,是妖魔族嗎?”


    “不是妖魔族,而是超越了生死的存在。”墨無英輕笑:“你還記得秦泊然麵上的那個惡鬼麵具嗎?那個麵具是被稱為鬼王三寶之一的鬼王印,活人根本無法戴上那個麵具,也是在看到秦泊然臉上的那個麵具的時候,孤才明白了奪靈君的打算。”


    “什麽打算?”


    “奪靈君要召喚的人,是冥界掌握生死的鬼王。”墨無英的話讓赫連英鬥身體內的血液變得一片冰涼:“鬼王不是妖魔,不是鬼,而是神,掌管輪迴與生死的神,他若是入世,天地將會大亂。”


    赫連英鬥嘴唇幹澀,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奪靈君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果孤說這就是他的天命,你相信嗎?”


    “你也不知道奪靈君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嗎?”赫連英鬥苦笑:“誰能阻止他?”


    “等到事情發生的那一日,你不就知曉了?”


    “等到那個時候,那些渴望在這裏得到庇護的難民就會變成屍體,那麽我問的這句話又有什麽意義?”


    “這是他們的宿命,奪靈君不殺他們,孤也會要了他們的性命。”墨無英冷哼:“死,是孤賜予他們唯一的贖罪方式。”


    “你這樣做,奉天王朝的過往永遠不會沉冤昭雪!”


    “孤未曾這樣做的時候,奉天王朝也同樣背負著莫須有的罵名。”墨無英沒有表露出半點想要出手的意思:“明天就是盛會召開的日子,你若是不出席必然會引來惡鬼宗的特殊關注,你要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而讓追隨你的人不明不白的付出自己的性命嗎?隻為了從不相識的賤民?”


    “你應該明白自己的選擇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你若是隻關注這不足一萬的難民的生死,那麽禦龍王朝剩下的千千萬萬的百姓又要由誰來統領?”墨無英的話動搖了赫連英鬥的內心:“你在赫連鳳簫的身上刻下奴隸的烙印,就真的隻是為了讓他成為一個奴隸而已嗎?赫連英鬥孤沒有想到這倒轉的時光讓你的心智也跟著退化了,現在的你又比那個被你日夜折磨的兄弟好到哪裏去?”


    墨無英的每一句話都在折磨著赫連英鬥的內心,讓他的大腦如同被針尖刺中一樣的痛苦,他明白墨無英說的那一句話都是對的,但理智與情感無法達成和諧的統一,是不是真的如同墨無英說的那樣,因為時序的倒轉,自己的心智真的變得幼稚了呢?


    顯而易見的選擇題答案早就放在了自己的眼前了不是嗎,答案早已註定了不是嗎,為什麽自己的內心還會動搖?


    “終於平靜了嗎?”墨無英的聲音從腦海深處傳出:“我的算計遠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布置,而奪靈君的布局則是對你最大的考驗,你說赫連斐璽不配做王,那你自己又有做王的潛質嗎?”


    “做王,就要捨棄自己的子民嗎?”


    “你認為這是捨棄?”墨無英冷笑:“你就與自己繼續別扭下去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墨無英沒有再出聲,留給赫連英鬥的是一個屋子的寂靜,赫連英鬥知道墨無英沒有說錯,他的確是在與自己鬧別扭,明明知道別人是來送死,他卻無法阻止他們的行為,這樣的感覺實在令人難受,就算他的手上早已沾滿鮮血,但他從來不去觸碰無辜者的生命。


    那些渴望救贖的人,得到的卻是這麽慘烈的結果,赫連英鬥的內心好似被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就算知道結局,他什麽都不能做。


    驀然的,他想起了秦泊然,如果秦泊然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為此帶來轉機?


    就在這個想法誕生的同時,赫連英鬥將這個想法強行的壓下去了,秦泊然已經背負了足夠多的痛苦,他不需要秦泊然來背負更多,就算是秦泊然又如何在這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為難民找到下一個避風港?


    就算墨無英預言奪靈君的計劃會失敗,但是墨無英沒有說過,這些人不會死。


    攤坐在椅子上的赫連英鬥雙目無神,無能為力,這樣的感覺當真令人痛恨。


    他恨,恨奪靈君與墨無英視人命為糙芥。


    他恨,恨自己的天真與無能為力。


    赫連英鬥開始害怕明天的到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怕,如果他早走先前決定的道路,就隻能捨棄這幾千人的性命,不但不能去救他們,還要替奪靈君保守秘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如果太平,又怎會有這樣的欺壓?


    如果盛世,又怎會容得奪靈君這般的囂張?


    他今日若是輕舉妄動,就會讓更多的人陷入苦難。


    會有更多的人如同這幾千前往此處的難民一樣被犧牲掉。


    赫連英鬥捏碎了握在手中的瓷杯,看著鮮血順著手掌的紋路滴落,他該冷下心,他更應該冷靜,他的目標不是救一個人兩個人,不是救一千個人兩千個人,他的目標是要要這整個天下都能夠得到救贖。


    所以,這幾千人的性命註定犧牲。


    這是他上輩子從來沒有做過的選擇,讓無辜的人犧牲,從頭到尾他最恨的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最後深呼吸一次,赫連英鬥將所有的心緒都壓製在了心底,患上了向來無悲無喜的透明麵具,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的埋藏起來,他不能如同墨無英一樣成為赫連鳳簫那樣看不透大局的人,成大事者從來不拘小節。


    不拘小節。


    赫連英鬥冷笑,開口叫人傳喚蘇止雲。


    作者有話要說:


    _(:3ゝ∠)_


    第152章壹佰伍拾


    一場夜雨過後,夜曇鎮的一切都透出一股清新的氣息。


    一夜開落的曇花,散落了滿地,如同為這個清新的小鎮鋪上了一層雪白的絨毯。


    就是在這個清新的雨夜之後,惡鬼宗謀劃已久的盛會總算是拉開了帷幕。


    從破曉時分開始,瀟湘雲雨門前的熱鬧就成倍數的增長,來此的也不再是尋歡作樂的普通人,都是一些在東勝神洲赫赫有名的人物。


    一切早已準備就緒,依照奪靈君的吩咐,惡鬼宗的人馬與瀟湘雲雨的人馬一大清早就等候在了長街之上,等待著貴客的來臨。


    身為主人的奪靈君,則是提前前往了布置許久的會場,在會場的高處遠遠的注視著來往的人群。


    首先進場的人,全都是那些拿到了奪靈君派發的請帖的人,其次才是那些依靠自己的財力買到了入場券的人,最後則是能夠在外圍遠觀的普通群眾。


    因為奪靈君的這一場熱鬧,瀟湘雲雨在昨日的後半夜就已經關門歇業,無數人帶著遺憾離開,卻也同樣期待這一場惡鬼宗宣傳了很久的霓裳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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