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秦泊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或許吧,世人眼中總是這樣,隻要我自己覺得不虧,就足夠了。”


    得意樓主一聲輕嘆:“看來,我們還真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我給你的東西,你還帶走身上的吧?”


    “白羽扇嗎?”秦泊然說話的同時將扇子拿了出來:“自然在,你送我的禮物,我一直都有好好珍藏。”


    “既然在,就不要藏起來。”得意樓主看到秦泊然手中完好無缺一次都沒有用過的扇子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我將它送給你,不是讓你留著留著用來當雞毛撣子打掃灰塵的。”


    “什麽意思?”


    “扇子嘛,拿在手中才會彰顯一個人的風采。”得意樓主說道:“你之羽扇綸巾,樓主我還記憶猶新,就算時序更迭,也莫要忘記自己本身的風采。”


    “看來,你是同飲秋露交談過了?”秦泊然苦笑:“你們一個叫我莫忘風采,一個叫我猶記初心,是提早說好的嗎?”


    “飲秋露是誰?”得意樓主好奇的看了過來:“你的朋友嗎?”


    “你還是一樣喜歡裝傻。”秦泊然有些好笑的嘆了一口氣:“當初你編了那麽多有關我的故事,你會不知道我的佩劍叫什麽名字?”


    “哈哈。”得意樓主輕笑兩聲,完全沒有被人逮到小辮子的尷尬,笑得十分坦然:“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反正……那些書卷也早就隨著九星一線飛灰湮滅,樓主我兩百年的努力,全數都做了塵土。”


    “真的嗎?”秦泊然對得意樓主的這句話卻是半點都不相信,他了解眼前之人的個性,絕對不會不給自己留下後路,說過去的書卷都成了飛灰,他一點也不贊同,以得意樓主的個性,絕對會留下輩分。


    眼神落在得意樓主腰間的幹坤袋上,又看了看得意樓主的神色,不見半分的心虛,得意樓主的心理素質可不是尋常人能夠相比的,秦泊然知曉得意樓主前來必然有自己的原因,得意樓主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他的身邊。


    幾次來了又走,得意樓主的想法他總能把握到幾分,秦泊然想起當初在仙靈武塔裏得意樓主說的話,說到底,得意樓主同樣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否則又為何要三番兩次的向自己強調再見兩個字,又三番兩次的在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


    秦泊然想著剛才得意樓主說的那句話,他們到底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這一次,你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不是剛剛說過嗎?”得意樓主眨眨眼睛:“來看看落魄的秦公子是什麽模樣,為我的新作搜集素材。”


    “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落井下石嗎?”


    “兄長你都這個樣子了,還隻想著與樓主我開玩笑,你有考慮過自己嗎?”


    搖了搖手中的白羽扇,秦泊然感覺清風送慡,就連疲憊的精神都為之一振:“開開玩笑,有利於身心健康不是嗎?得意樓主向來不是正經人不是嗎?”


    “唉,真不知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得意樓主嘆氣:“我講過了,得到的東西,就要利用起來,否則隻能丟在角落餵老鼠,不利於環境衛生。”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看來,你是真的老了。”


    秦泊然輕笑:“我早已過了耄耋之年,不比你,方才二八年華,正是風華正茂的年歲。”


    “就算過了百歲的台階,你也不可能滿臉皺紋,所以不要用自己的真實年齡做藉口,名動天下的秦公子記性不好這種事情,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得意樓主的眼神徒然變得犀利:“兄長,你在逃避什麽?”


    秦泊然垂下眼眸:“我該把希望寄托在未知的事物上嗎?”


    “哈,你曾經的道路不就是這麽走過來的嗎。”看到秦泊然壓下了手中的白羽扇,低垂的眉目間有幾分蕭瑟的意味,得意樓主的語氣也不見得有所示弱,反而越是咄咄逼人:“拿到殘卷的時候,你有想過他的真實性嗎?”


    “當時的我,滿腦都隻有復仇二字,再無心思去想其它。”


    “所以現在的你,全心隻剩贖罪了嗎?”得意樓主背靠一棵鬆樹的樹幹,輕鬆愜意:“你何罪之有?誰又能定你的罪?”


    “難道我沒有罪過嗎?”秦泊然看著得意樓主:“若不是我的一己私心,如今的天下,也不會是這個模樣。”


    “不知誰曾對我講過,人生下來肩負的命運都是天道所定。”得意樓主透過樹杈看著上方閃爍著星子的天空,對秦泊然說道:“又有誰對我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兄長,你可知曉,既然九星一線存在,就總有被人破除的一天,就算不是你,也總有人會打開這扇大門,妖魔族既然被封印,就會有突破封印的一天。”


    “但是現在,沾滿鮮血的手,始終是我的。”秦泊然看著自己帶著手套的雙手,哪怕那雙手套一片的素白,落在他的眼中依然流著潺潺的鮮血,甚至將衣襟都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一心困鎖在自己製造的囚籠裏,不是你風格。”得意樓主看著秦泊然:“這就是你會想起曾經初心的原因,一心困鎖囚籠的你,其實早就忘記了你的初心吧,兄長,你究竟在害怕什麽,你真的知曉嗎?”


    “我會不知嗎?”秦泊然側過頭去,不敢看得意樓主的視線。


    “你的答案已經太明顯了,你聽到飲秋露的聲音了嗎?”得意樓主問秦泊然:“它的聲音,你真的聽清楚了嗎?”


    嗡嗡的震動聲,正是飲秋露發出的響聲,秦泊然想要壓製它的聲音卻又有心無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飲秋露自己從劍鞘中飛出,停立半空片刻,劃出六個大字——初心、道義、本源。


    初心為何?秦泊然早已不識。


    道義為何?秦泊然早已拋棄。


    本源為何?秦泊然早已忘卻。


    看到眼前的六個字,秦泊然隻覺得刺眼難堪,想要讓這幾個字從眼前消失不再麵對,可是眼前的一人一劍不會讓他逃避,他能感知到他們的堅定,正是因為感知到了他們的堅定,他才越發的難堪。


    “何必如此悲觀呢?”得意樓主的笑聲傳入秦泊然的耳朵裏:“說起來,真正的對決都還沒有開始,現在就逃避,秦泊然的故事若是就這樣寥落塵埃,那我不也太虧了嗎?”


    “難道我還有臉回去嗎?”


    “回去做什麽呢?束手束腳。”得意樓主的語氣相當的不滿,顯然令她不滿的是秦泊然的固執:“域外天地寬,他還能管得住你要去哪裏。”


    “什麽意思?”


    “《天荒四部》在你身上吧?”得意樓主反問。


    “當然。”


    “你的病,大夫是治不好的。”得意樓主打了一個哈欠,將腦袋枕在自己的身上,一副準備在星空下靠樹而眠的模樣:“但是,《天荒四部》能夠給你答案,不論是你身上的病,還是心中的病,它都能給你一個答案。”


    “你是要我修煉它嗎?”


    “決定權在你。”得意樓主絲毫不在意:“就算你拿去餵老鼠,對樓主我來說也沒有什麽損失,反正它對我又沒有什麽用。”


    “小妹,你話中有話。”秦泊然輕笑:“尚未看過,你怎知曉它對你無用?”


    “鬼王的心思,很難猜嗎?”得意樓主冷哼一聲:“那個口吃,也就隻有這點心思了,為惡必亡,惡的標準是什麽?什麽是罪?誰能定罪?”


    “看來,我若不翻開,你是不會離開了?”秦泊然嘆息,將從仙靈武塔裏得到的《天荒四部》拿了出來:“我看便是,你先休息吧。”


    “你早日看完,早日開始修煉,我才能帶著你去找樂子。”得意樓主說話的時候閉上了眼:“看你活得這麽累,樓主我特地找了個好地方給你放鬆放鬆精神。”


    “你再說下去,我就沒有心思看書嘍。”


    “樓主我相信,兄長不是這麽沒有定力的人。”得意樓主一聲輕笑:“一場風霜一場雨,正是人生好時節。”


    看著得意樓主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秦泊然收回了自己的心緒,手中的白羽扇上戴著淡淡的香氣,是屬於蘭花的香氣能夠安神寧誌,秦泊然苦笑春風得意滿樓招的招牌,果然不是虛名。


    就是因為萬事都逃不過得意樓的掌控,所以江湖上才會有那麽多人對得意樓的存在牙癢癢,又愛又恨。


    與謝芳塵的一番交談,秦泊然便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謝芳塵就預料到了今天的結局,他想起了上輩子,也許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謝芳塵就已經察覺了自己與靈楚秦氏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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