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這個東西,對我而言,並不隻是個裝飾品。”得意樓主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腦子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人人都有。”


    “是啊,腦袋除了用來思考,還是維繫生命的關鍵部位。”秦泊然一笑,掃除心中的陰霾:“你雖然不學樂器,但對於樂曲卻十分的了解,真是令人驚嘆。”


    “會樂器懂樂曲的人我的身邊卻是大有人在。”得意樓主解釋:“我的養父精通數種樂器,更是要我牢記上千樂曲,他說過樂器是講究緣分的事情,但樂曲卻是一個人的修養和常識。”


    “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見解,小妹你的養父相比不會是個俗人,可惜秦泊然不能與他相見一麵。”


    “那就在心中緬懷吧,他會知道的。”


    才出了會場秦淑蘭便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想要把自己感受到的歡喜和驕傲第一時間同秦泊然分享,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好似要飛起來一般,臉頰微微泛紅,更是讓年紀相仿的小郎君怎麽也挪不開眼,快步行走的秦淑蘭就像是一隻翩翩起舞的小蝴蝶。


    才走到觀眾席的邊緣,秦淑蘭遠遠就看到了與謝芳塵相談盛歡的秦泊然,看到秦泊然對著謝芳塵露出溫柔的笑顏,秦淑蘭猶如被從頭澆了一盆冷水一樣腦袋瞬間降溫,心也涼了半截,剛才所有的喜悅都在頃刻間散去,鼻子酸澀難耐,眨眨眼睛,總感覺有濕意湧上了雙眼。


    放緩腳步,在觀眾席邊上站了一會兒,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秦淑蘭才慢慢走到了秦泊然身邊。


    和那一日暢快的撲向秦泊然懷裏不一樣,秦淑蘭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別扭的矜持:“七哥。”


    “淑蘭,我和小妹都聽了你的演奏,很動聽。”秦泊然如往日一樣表現出兄長對自己姊妹的關懷:“幸苦你了,在這裏坐著休息一會兒吧,你家九哥馬上也要登台了。”


    “好。”點點頭,秦淑蘭乖巧的走到秦泊然的另一邊坐下,難掩得到了秦泊然肯定時候的喜悅。


    坐下後秦淑蘭又隱隱不安起來,不停的問秦泊然:“七哥,我演奏得真的很好嗎?”


    “是,很好。”秦泊然沒有半點的不耐煩,在得意樓主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的時候悄悄碰了碰得意樓主,要得意樓主稍安勿躁,一邊安撫秦淑蘭:“你從來都是琵琶好手,我相信以你的能為沖入決賽不是什麽難事。”


    “真的嗎?”得到了秦泊然的肯定,秦泊然剛才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的感覺在腦海中不斷放大,秦淑蘭笑顏如花,眼中閃爍著燦爛的光芒,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隻要……隻要七哥喜歡就好!”


    “不僅僅是我,家裏沒有一個人不會喜歡你的演奏,所有的人都會為你感到驕傲。”秦泊然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不忘拉上了一旁開始打瞌睡的得意樓主:“小妹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大哥你說什麽都是。”得意樓主的回答敷衍到了極點,讓一旁的傅庭芳都忍不住搖頭,就在秦泊然還想繼續說上兩句話的時候,得意樓主忽然來了精神:“啊,二哥上場了!”


    “這麽快?”秦泊然有些訝異,同樣往會場上看去,身穿紅衣的秦泊然抱著自己箜篌上場了,氣勢如虹:“我原本以為泊兮還要再過一會兒再登台。”


    “原來二哥內心竟然這麽害羞。”得意樓主費勁的伸了個懶腰:“連自己的出廠序號都不敢告訴我們。”


    “是啊,泊兮從小就是那麽變扭。”秦泊然一笑:“小妹你覺得泊兮會演奏得如何?”


    “就算是南郭先生,我也不會嫌棄。”


    “唉,你呀。”秦泊然有些無奈:“若是染泊兮聽到你這話,又要大鬧一場了。”


    “愛出風頭一向是二哥的個性不是嗎?”得意樓主笑眯眯的搖著扇子:“我隻是幫他煽風點火而已。”


    “我就知道你是在欺負他。”


    “哈哈,這哪裏能叫做欺負呢。”得意樓主挑眉,眼神狡黠:“分明是我們兄妹間特有的交流方式。”


    “如果你們能改改這種交流方式,父親會比較高興。”


    “那樣我就不是我了,他也不是他了,不是很可怕嗎?”


    “哈,果然是我的妹妹。”


    看著秦泊然和謝芳塵之間自然而親密的玩笑,秦淑蘭的心中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秦泊然,希望得到秦泊然的目光,想要注視著秦泊然,想要得到更親密的關係。


    她的內心早就被秦泊然這個名字給填滿了,多希望秦泊然的心中也有秦淑蘭這三個字的一席之地。


    秦淑蘭覺得這就是所謂的憧憬,她是聽著秦泊然的傳說長大的,從小就對秦泊然有著無數的幻想,她驕傲於這麽厲害的人是自己的堂哥,在第一次見到秦泊然的時候,秦淑蘭覺得自己心髒鼓動的聲音充滿了空闊的天地之間。


    她紅著臉看著秦泊然,希望眼前的傳說能夠成為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隱隱的,更希望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想到這裏,秦淑蘭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強行把眼淚逼回了眼眶之中。


    她隻是秦泊然的堂妹而已,不遠不近的關係,尷尬曖昧的距離,僅此而已。


    所以她比不上謝芳塵,不能同秦泊然擁有更加親密的關係,因為謝芳塵和秦泊然的體內流淌著相同的血液,所以秦泊然對謝芳塵才是不同的,是毫無保留的愛和關懷。


    秦淑蘭不甘心,也許過去的十多年,她隻是消失了的謝芳塵的替代品?


    有些時候,她會不停的想,內心陰暗,為什麽謝芳塵要回來?如果她沒有回來……如果她死了……秦淑蘭不敢繼續往下想,這樣的念頭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怕很骯髒。


    如果不能和秦泊然留著相同的血液,那為什麽她要出生在秦氏呢?為什麽要和秦泊然擁有不遠不近的尷尬血緣?


    如果她不認識秦泊然,如果她不是秦氏的孩子,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痛苦?是不是就不會陷入這泥潭般的情緒中不可自拔?


    秦淑蘭低下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抑製住自己的顫抖,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異常,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哪裏還有一點獲得通過的喜悅?謝芳塵的出現,勾出她無數想要逃避的情緒,讓她覺得慚愧,讓她覺得無顏。


    為了避免秦淑蘭發現自己察覺的尷尬,秦泊然一直背對著她,不停的對謝芳塵使眼色,希望謝芳塵能夠說上些什麽開緩解現在的狀況,他不是對秦淑蘭的一切無所知,但他們的關係早已被上天決定,他更不會放棄自己選擇的道路,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讓秦淑蘭生出這異樣的情愫,但秦泊然知曉,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方式,才是對懵懂的秦淑蘭最好的方式。


    看著難過的秦淑蘭,傅庭芳在得意樓主的肩膀上一直念著:“阿彌陀佛,空即是色,□□,阿彌陀佛。”


    得意樓主的雙手撐住下巴,眼神淡漠的看著會場中間撥動箜篌的秦泊兮:“人是一種沒有自知之明的動物?明明已經擁有了別人羨慕的一切,卻還貪婪的想要的更多。”


    得意樓主的話一出口,就讓秦泊然開始後悔剛才的選擇,急病亂投醫,果然要不得,還來不及阻止,得意樓主繼續往下說:“人倫綱常乃是立身之本,道德禮數才是做人的根本,如果因為一己之私把這些東西都拋棄了,人還是人嗎?”


    得意樓主可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那一聲聲的質問鑽入秦淑蘭的耳朵中讓她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不敢抬起頭來。


    “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最是令人噁心。”得意樓主皺眉:“一無是處的胡思亂想,更是令人厭惡。”


    隱隱聽到秦淑蘭的啜泣聲,秦泊然覺得謝芳塵有些說得過分了,但是他現在不能轉身,更不能去安慰秦淑蘭,隻能不贊同的看著得意樓主,搖搖頭。


    “我說的不對嗎?”得意樓主挑眉,還是如往日一般的隨性:“自甘墮落最令人不齒,人生如此美好,不珍惜的人不配問道。”


    這下連傅庭芳都忍不住了,猛啄了一下得意樓主的耳朵,憤怒:“樓主,你越說越過分了。”


    “唉,你們又何嚐了解過我的苦心呢?”得意樓主也不氣惱,笑道:“誰也叫不醒裝睡的人,不如直接招呼他們一拳,除非是死人,否則又有誰能不為所動呢?”


    “樓主,秦淑蘭隻是個小姑娘,不是你這樣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


    “玲瓏心思是好事。”得意樓主搖搖扇子:“若是入了邪道,那豈不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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