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遠的許滿倉聞言,猶豫片刻停了下來,轉身回頭去看。


    村裏人聽到了那喜婆的話,頓時亂作一團。


    剛剛還施舍給許滿倉的好心老翁,更是險些一頭栽倒。


    他被人扶起,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口中不斷的悲呼:“我的女兒啊...”


    許滿倉看著一行人扶著那老翁朝前麵跑,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路上聽著前麵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勸說以及談論,許滿倉也算是聽了個大概。


    原來老翁的女兒被十幾裏外蔚縣的一個姓王的財主老爺看中了。


    那財主年紀都快比老翁還大,原本老翁也是不願意。


    奈何,那財主不光有錢,還是縣裏衙門師爺的嶽丈。


    為了逼迫老翁,他們還以服徭役的名義,將老翁腿腳不便的兒子給綁走了。


    就這樣,老翁的女兒喜兒不得不同意嫁過去。


    今日村裏那體麵的宴席,也是財主派人置辦的,哪想到花轎還未抬進門,新娘子就用藏起來的剪刀自盡了。


    若不是喜娘喊了半天不見新娘子說話,她掀了轎簾看了一眼,隻怕花轎就要抬去王府了。


    村裏人跑到了縣城外,看到花轎已經落了地。


    幾個抬轎子的轎夫等在一旁,男方家裏接親的人已經跑沒影了,想來也是回去報信。


    老翁衝過去掀開轎簾,隻見自己女兒的蓋頭還沒摘,人歪在一側,一把剪刀插在心口。


    鮮血將大紅色的嫁衣染成了暗紅。


    “喜兒啊,我的喜兒啊,是爹錯了啊..老天爺啊...”


    老翁哭得肝腸寸斷,跪倒在花轎前。


    村裏其他人都知道這婚事到底是怎麽促成的,因此看得不落忍。


    大夥兒紛紛上前勸說,也有人讓老翁快點想想法子,喜兒沒了,可他還有兒子。


    若是王老爺知曉喜兒自盡了,說不定惱怒之下,不會放過老翁一家。


    許滿倉聽聞這些,默默穿過人群。


    路過花轎時,他往裏麵看了一眼,然後就沿著土路朝縣城方向而去。


    反正如今他已是無家無國之人,今日這老翁與他有一飯之恩,許滿倉必定要報之。


    走了大概一炷香左右,前方縣城方向跑出來一群手拿棍棒的人。


    在一個穿著長袍,留了兩撇小胡子的男人帶領下,氣勢洶洶的迎了過來。


    許滿倉站在土道上,這群人走到跟前見是一個髒得連模樣都看不清的叫花子。


    不耐煩的拿棍子朝許滿倉晃了晃:“滾開滾開,哪裏來的叫花子,別擋著路。”


    許滿倉雙腳像是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開口問道:“是王老爺家的人嗎?”


    領頭的小胡子聞言“咦”了一聲,走到近前停下了腳步:“你誰啊?”


    許滿倉看著這些人,就知道他們不是去解決事情的。


    “我有事想見見王老爺。”


    “你?一個臭花子,趕緊滾,別耽誤爺們去辦事。”


    許滿倉還是不動,小胡子囂張慣了,見狀一棍子就掄了過來。


    他以為自己這一棍子能把這叫花子打的頭破血流。


    作為縣城富戶王老爺家的管事,小胡子平日裏在府中低三下氣,在外麵可是鼻孔裏看人。


    他們老爺是師爺的嶽丈,跟縣令大人也是常常在一起飲酒的。


    整個蔚縣,誰敢得罪他們王家?


    別說一個叫花子,就是打死了又能怎麽樣?就跟打死一條野狗也沒區別。


    想象中的慘叫從小胡子嘴裏發出來,許滿倉身子一偏,抓住了小胡子握著棍子的手腕。


    他一用力,小胡子的手腕“哢”的一聲就被掰折了。


    淒厲的慘叫聲把小胡子身後跟著的那些家丁都給嚇壞了。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管事就抱著手躺在了地上。


    許滿倉伸腳一挑,掉落在地上的木棍被他勾起。


    他伸手一握,以木棍當做長槍奔著那些家丁就去了。


    片刻後,這一群人全都躺下了,每個人最少斷了兩根骨頭。


    作惡是不可能了,許滿倉用力之大,將他們的骨頭都踩的粉碎。


    即便是馬上送醫,也沒有恢複的可能。


    對於這些狗仗人勢,欺壓百姓之人,許滿倉沒有半點手下留情。


    他把所有被他打趴下的人都搜刮了一遍,搜出些許財物,轉身又回去了。


    花轎還停在路中央,那老翁哭暈過去一次,被掐了人中喚醒。


    醒來後抹幹了淚水求了村裏人幫他把女兒的屍體從花轎中抬出來。


    正準備背著女兒的屍體回去,許滿倉回來了。


    他將剛剛搜到的錢都塞到了老翁懷裏:“王家派了一群人,帶了棍棒過來,想必是要來尋你麻煩。”


    “我已經將他們攔住了,但也隻能拖得一時,這些銀錢你拿著,盡快帶家人離開吧。”


    許滿倉隻是路過,他護不了一輩子,所以才叫老翁逃走。


    老翁抱著女兒的屍體,喃喃說道:“逃,往哪裏逃啊?”


    一旁跟來幫忙的村民,雖然也奇怪這個髒兮兮的乞丐是誰。


    但眼下也不是追問的時候,大夥也是跟著發愁。


    “就是啊,往哪裏跑?”


    “沒有官府給出的路引,跑了就會被當做流民,到時候田產沒收不說,在外也進出不了城。”


    又有人緊張道:“可不能跑啊,咱們是一個村的,你若跑了,我們要連坐的呀。”


    乾國因為連年都有戰事,所以對於百姓出入活動有著極嚴苛的要求。


    哪怕是戶籍地,也不是你想去哪就能去哪。


    他們村離蔚縣這麽近,平日攢了些蛋和菜 ,抓了幾尾魚想去城裏換些針頭線腦都得交上好幾文的入城費。


    而且還不能在裏麵一直待著,到了時辰就得趕緊走。


    許滿倉一路專挑偏僻地方走,幾乎不進城也不進村,所以一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那老翁神色絕望:“罷了罷了,就算能跑,又能跑的哪去?”


    他一子一女,女兒被逼自盡,兒子又腿腳不便,如此活著還不如都隨了女兒一起去了。


    許滿倉聞言,從老翁懷中又將那些銀錢拿了回來。


    “諸位若想不被牽連,隻當從未見過我,王家之事,我去解決。”


    許滿倉說完轉身就走,那老翁愣了一會兒才趕忙爬起來追趕幾步,跪倒在地。


    “好漢,可否留下尊姓大名。”


    許滿倉擺擺手,沒有回頭,隻是大聲喊道:“隻當償還你一飯之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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