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朝裏院走。到了那雅間門口,龍錫濘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徑直就推開了門,口中道:“好你個老三,最近總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麽鬼——”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噎住了,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瞪著雅間裏的兩個人,愣了好幾秒,忽然暴跳如雷地指著其中一個大聲喝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屋裏坐著兩個年輕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一個穿白衣,一個著黑袍,一個風姿卓絕,一個氣度雍容,蕭子澹說什麽風華絕代,還真是一點也不誇張。懷英算是對俊男美女比較有抵抗力的,陡然見了這二位,也被震得好一會兒沒緩過神來。


    難怪國師大人能名滿京華,那無與倫比的精致五官,那眉梢眼角的慵懶風情,不說男子,就連女人,懷英也沒見過像他這樣風情萬種的。


    更重要的是,這種要命的尤物還不止一個,歪在裏頭羅漢椅上的那位黑袍青年竟然還能與國師大人平分秋色,不分仲伯,眉目間更有一種睥睨終生的豪氣……


    今天她們到底是燒了什麽高香了,竟能遇到這樣的絕色,還一遇就是倆!


    國師大人托著腮,漫不經心地朝龍錫濘瞟了一眼,臉上露出無奈神色,“不是跟你說了讓你在家裏頭好好待著,怎麽跑這裏來了?”


    龍錫濘怒道:“我要是不來,怎麽會曉得這混蛋也在。他怎麽在這裏?三哥你一直待在京城,是不是就一直跟他狼狽為奸。”


    黑衣青年仿佛故意跟龍錫濘過不起,得意地勾唇笑,“是呀,你大哥就是為了我才來的。怎麽著?臭小鬼,而今半點本事沒有,還敢衝著老子大喊大叫。什麽叫我怎麽會這裏?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愛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你管得著嗎?”


    龍錫濘頓時抽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你不是不準……”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麽,下意識地朝身後的蕭子桐他們掃了一眼,想了想,又朝黑衣青年咬牙道:“你一定是偷偷跑出來的,小心我去找你爹告狀。”


    黑衣青年一臉無所謂地揮揮手,道:“隨便你。”說罷,他幹脆不理龍錫濘了,笑眯眯地朝懷英看過來,一臉親切地道:“這個小妹妹看著麵善,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是哪家的姑娘?”


    他的態度明明有些輕佻,但不知怎麽的,懷英並沒有那種被冒犯的不悅,甚至心裏頭還隱隱覺得有些親近。難道是因為他長得俊?


    但蕭子澹和龍錫濘顯然不這麽看,蕭子澹也就罷了,到底年歲大些,人也沉穩些,雖然也不高興,但隻是不悅地朝那黑衣青年白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麽,龍錫濘卻氣得直跳,都恨不得撲到那黑衣青年身上來了,指著他大聲罵道:“杜蘅你這個老王八,老子要跟你決鬥!”


    杜蘅,這名字聽起來怎麽好像有些耳熟?


    懷英皺著眉頭琢磨了半天,總算想起點頭緒來了。那個跟龍錫濘絕交的,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他是誰來著?


    啊!天帝之子——杜蘅!


    ☆、第三十五章


    三十五


    這些神仙們是在幹嘛,閑著沒事兒幹了,全跑到凡間來旅遊?


    不過,天帝之子誒,那身份可不得比當今聖上還要尊貴,多難得能見一麵,懷英覺得,這麽好的機會千萬不能放過,所以,她也顧不得龍錫濘跟杜蘅有過節了,坐在一旁沒事兒就往杜蘅臉上瞟,弄得蕭子澹都看不過去了,捂著嘴咳了好幾聲想提醒懷英,偏偏懷英就仿佛沒聽見似的,依舊如故。


    不過,她欣賞歸欣賞,還不至於擺出一副傻兮兮的花癡樣,眼神兒還正常,要不然,蕭子澹保準會把她給拖走。


    那杜蘅也挺有意思的,長得那一副尊貴高冷的模樣,嘴巴卻毒得很,這麽大的人……神了,居然跟龍錫濘這小鬼鬥嘴,還分寸不讓,龍錫濘越是氣得直跳,他就越是高興,甚至還時不時地朝懷英擠擠眼睛。


    蕭子澹的臉色更難看了。


    國師大人坐在屋裏一邊慢悠悠地喝著茶,一邊看龍錫濘和杜蘅吵架,目光掃到懷英身上,優雅地朝她笑了笑,問:“你就是懷英吧。聽五郎說,是你救了他。那小子脾氣不好,給你們添麻煩了。”他有一把好嗓子,溫潤清和,帶著淡淡的涼意,聽在耳朵裏舒服極了。


    神仙們就是不一樣,模樣生得這般好,聲音又動聽,也不曉得龍錫濘將來大了,是不是也和他一樣。


    懷英客客氣氣地朝國師大人行了一禮,低聲應道:“真算起來,還是五郎幫我們更多。”蕭子桐兄弟倆都在,懷英不好說得太明白,國師大人會意地笑了笑。蕭子桐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朝龍錫言見禮,他平日裏飛揚灑脫的,見了龍錫言忽然就變了個人似的老實了許多,顯得規矩極了。


    “蕭家大公子?”正在跟龍錫濘吵架的杜蘅忽然插了一句,“蕭棟梁家的?”


    蕭子桐微微一愣,恭聲問:“公子認得家父?”他也是有眼力見的人,杜蘅無論相貌還是氣度完全不輸給龍錫言,十有八九是京城裏的權貴子弟,再說,他提起蕭大老爺又是那一副隨隨便便的語氣,顯然身份絕對不低。


    杜蘅笑笑,朝蕭子桐上下打量了一番,搖頭道:“你跟你爹長得不像啊,性子也不像。你爹是個老狐狸,你比他可差多了。”


    蕭子桐和蕭子安都有點囧,不知道該怎麽回他的話才好。不過杜蘅並沒有繼續跟他說話的意思,繼續轉過頭跟龍錫濘吵架,“……吵什麽吵,是男人就打一架。你瞧瞧你現在這模樣,毛都沒長齊的小鬼,我還怕你不成?你現在這樣子,連你三哥都打不過吧……”


    龍錫言斯斯文文地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地朝杜蘅瞥了一眼,道:“你們倆吵歸吵,把老子牽扯進去做什麽?再敢說老子的不是,小心老子不給你麵子,跟五郎一起扒了這身皮,把你扔到街上去。”


    懷英頓時星星眼,沒想到國師大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發起火來還真是威武霸氣。不過,蕭子桐和蕭子澹顯然不這麽想,尤其是蕭子桐,懷英覺得他好像都快暈過去了。


    杜蘅見龍錫言變臉,立刻老實起來,也不跟龍錫濘吵了,揮揮手道:“算了算了,不跟你吵了。老子又沒得罪你,你幹嘛總跟我過不去。”他轉過頭朝眾人笑笑,和顏悅色地朝懷英道:“你是蕭家的姑娘?蕭棟梁能生出這麽標致的女兒來?跟他長得一點也不像。”


    懷英笑笑,還沒來得及解釋,龍錫濘又跳了出來,大聲道:“杜蘅你又想幹嘛?別以為你……你仗著自己是那個什麽就敢胡作非為,我告訴你,老子可不怕你。”說罷,他又拉住懷英的手把她往身後推了推,道:“懷英你別怕他,有我在呢,他不敢把你怎麽著。”


    杜蘅無奈搖頭,“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把她怎麽著了?不是我說,老三啊,你們家五郎這性子真是……”


    龍錫濘不搭理他,又咋咋呼呼地朝龍錫言道:“翎叔和蕭子澹明年春闈,三哥你到時候去跟那個什麽皇帝打聲招呼唄。”


    蕭子澹萬萬沒想到龍錫濘會忽然冒出這句話來,臉色頓時一變。懷英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思,趕緊朝龍錫濘道:“五郎你別胡鬧,科考乃國之重事,豈是你胡鬧的地方。再說了,我爹和大哥都才華出眾、滿腹詩書,何愁不能高中。快別再說了,不然,日後便是他們考中了,旁人也要說三道四,議論紛紛,倒顯得他們是走了旁門邪道的。”


    龍錫濘沒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居然還沒人領情,當即臉色就有點不好看,若是換了以前,肯定就要氣得跳起來跟懷英大鬧一番,但今時不同往日,身邊還有杜蘅在,他可不願意讓杜蘅看自己的熱鬧。


    於是,雖然有些不高興,他還是默默地忍了下來,小聲道:“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倒是杜蘅挺感興趣地看著蕭子澹,好奇地問:“你也姓蕭?是蕭棟梁的親戚,來京裏趕考的?之前在哪裏讀書,秋試考了第幾……”他巴拉巴拉問了一大堆,龍錫濘忍不住又想插嘴,被龍錫言製住了。


    “別作聲,”龍錫言低聲朝他道:“可比誤了人家。”


    什麽意思?龍錫濘皺著眉頭瞪他,龍錫言朝他擠了擠眼睛,又眉目帶笑地朝懷英看了一眼,小聲道:“老杜現在是皇帝。”


    懷英離得近,耳朵又尖,居然被她給聽到了,頓時隻覺得腦子好像被雷劈過了似的,如果蕭子澹他們知道了真相,也一定跟她是同樣的反應。


    不過,杜蘅雖然在龍錫濘麵前沒有一點天帝之子的樣子,可把臉一沉,跟蕭子澹問答起來,立刻就顯得成熟多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知道他現在是大梁國的皇帝,懷英總覺得他眉宇間頓時有了傳說中的王八之氣,難怪龍錫濘要罵他老王八。


    蕭子澹莫名其妙地與杜蘅應答了幾句,一邊說話,還一邊使勁兒地朝杜蘅看,皺著眉頭想問什麽,終於還是沒開口。蕭子桐則湊到龍錫言跟前巴巴地尋找各種話題與他崇拜的國師大人說話。


    龍錫言一改剛才的威猛霸氣,瞬間變身高冷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蕭子桐說兩句。蕭子桐就是吃他這一套,簡直受寵若驚,一張小白臉都激動得漲紅了。反倒是蕭子安還淡定些,一會兒看看杜蘅,一會兒看看龍錫言,終於忍不住湊到懷英耳邊小聲道:“國師大人和這位杜公子,真是……風華絕代。回頭,我能捏對泥人麽?”


    這一頓飯吃了足足有兩個小時,直到外頭有人催了,杜蘅這才慢吞吞地告了辭,臨走時還笑眯眯地朝懷英揮揮手,道:“小妹妹,沒事兒來我家玩啊。”


    懷英:“……”


    下午回蕭府的時候,龍錫濘也跟了過來,說是過來玩,懷英也不好把人往外推。回家的路上,蕭子桐忽然朝龍錫濘問:“那位杜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我竟從未見過,這京城裏頭也沒聽說過他的名號。”


    也不怪蕭子桐狐疑,這京城裏頭大大小小的權貴世家,他不說都見過,起碼也聽過名字,可他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京城裏有哪個權貴姓杜,可那杜蘅的人才氣度,渾不似尋常人家能教養出來的。更何況,他還跟國師大人說說笑笑,又直呼蕭大老爺的名字,顯見身份很是不低。


    “你說他呀——”龍錫濘一提到杜蘅就渾身是刺,不高興地道:“他跟我三哥是發小,不過脾氣一點也不好,又護短又不講道理,壞得很。”


    懷英輕輕撞了他一下,小聲道:“我聽國師大人說,那位……好像是當今聖上。”


    “砰——”地一聲悶響,蕭子桐猛地撞到了車壁上,頓時一聲痛呼捂住了額頭。蕭子澹也微微色變,不安地眨了眨眼睛。蕭子安則好奇地看著龍錫濘,小聲道:“五郎明明曉得那是聖上,怎麽還敢如此無禮?”


    龍錫濘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他又管不著我,我怕他作甚?”


    蕭子澹卻好像猜到了些什麽,臉色一變再變,最後又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以他的聰明,自然能從龍錫濘跟杜蘅說話的語氣中看出不對勁來,最起碼,也能猜出杜蘅並非凡人——這簡直比國師大人是條龍更讓人震驚。


    回到蕭府,蕭子桐一溜煙地跑去找蕭大老爺報告情況去了,蕭子安想了想,也追了過去,懷英則牽著龍錫濘,與蕭子澹一起回了梧桐院。


    蕭爹在家裏頭看出,見龍錫濘回來,他挺高興地出來跟龍錫濘說了一會兒話。蕭子澹有些著急,在一旁侯了半天,最後終於耐不住了,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將龍錫濘帶進了屋裏。


    “說說吧,”蕭子澹扶著額頭朝龍錫濘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又不曉得杜蘅也在。”龍錫濘不高興地道,他都悔死了,這幾天他三哥偷偷摸摸的避著他,龍錫濘實在好奇,所以今兒才追去了望江樓,沒想到居然會在那裏遇到大仇家杜蘅。自從一千多年前他跟杜蘅絕交之後就沒有再和好過,見了麵就要吵架。可恨那杜蘅不僅打架厲害,嘴巴還挺毒,龍錫濘跟他吵了一千多年,從來沒有一次贏過。光是想一想,他就氣得想嘔血。


    “當今聖上的名諱似乎不叫杜蘅吧?他也是神仙?”


    龍錫濘一屁股坐下,哼道:“他是天帝的兒子杜蘅,可不講道理了。誰曉得他什麽時候下來的?真奇怪,他怎麽能隨便下來呢?”因為三公主的事,杜蘅可沒少跟天帝鬧,還三天兩頭地跑到桃溪川去找三公主說話,非要給她翻案,結果把天帝給惹惱了,下了明令不準他再出天界。這小子怎麽又給溜出來了?杜蘅下次再跟他吵架,他就去找天帝告狀去!


    至於杜蘅怎麽成了大梁朝的皇帝陛下,龍錫濘哪裏知道。他揮揮手道:“你別問我,我也是剛剛才見到他。天曉得他下凡間幹嘛來了?蕭子澹你要是好奇,就去問我三哥。”


    蕭子澹的眼皮跳了跳,沒說話。


    那位國師大人,相貌氣度的確是無懈可擊,高冷的時候也顯得特別有範,可蕭子澹總覺得,這位好像不是那麽容易打交道的。至於天帝之子、皇帝陛下,蕭子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總覺得,皇帝陛下好像對懷英有點不懷好意!


    ☆、第三十六章


    三十六


    “為什麽要住在這裏呢?這院子一點也不好。”才進梧桐院,龍錫濘就一臉嫌棄地挑三揀四,“院子狹窄,樹也沒幾棵,還好意思叫梧桐院。蕭懷英你們真的不跟我一起搬到我三哥家?他性子雖然矯情了些,又愛臭美,可那院子收拾得還是挺雅致的。你爹和蕭子澹不是要準備明年的春闈麽,國師府裏可要清淨多了。”


    “我們在這裏也住不了多久,過幾天就打算搬家了。”懷英不以為然地道:“而且馬上就是冬天,京城裏到處都一樣。”不過,國師府裏那一片鬱鬱蔥蔥,猶如江南水鄉一般的景致,絕非人力所為,不說蕭府,就連皇宮裏頭也是一樣。


    龍錫濘聞言眼睛一亮,立刻又追問道:“那你們什麽時候搬?找到房子了沒?要不,我讓三哥幫忙?”


    懷英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想笑,道:“你一邊說你三哥的壞話,一邊又使喚他幫這個幫那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看你三哥和杜蘅的性格都挺好的,你以後別沒事兒找事兒跟他們吵架。別的不提,就說這一次,你傷成這樣,要不是你三哥幫你恢複法力,這會兒,你說不定還得躲在水甕裏頭呢,哪有力氣到處亂竄。”


    龍錫濘打小就跟龍錫言和杜蘅吵架吵習慣了,猛地聽懷英幫他們的忙,頓時有些不高興,鼓著小臉道:“你到底跟誰親?怎麽還幫他們說話。我三哥也就算了,杜蘅老王八可是個壞胚子,你別看他長得神模神樣的,其實一肚子壞水。我小時候可沒少被他坑。而且,那老王八到現在還為了三公主四處奔走,我琢磨著他這回跑下凡間,十有八九還是為著這事兒。”


    他一提起三公主臉色就很不好看,眉目間毫不掩飾其嫌惡憎恨之意,顯然,這也是他與杜蘅交惡的診結之所在。


    懷英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隻是有些感慨杜蘅與三公主的兄妹之情,托著腮歎道:“那三公主雖然長得醜,又窮凶極惡,卻能有杜蘅這樣一個盲目信任和疼愛她的兄長,還真是不枉此生了。”


    龍錫濘聞言臉上卻露出古怪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才不解地小聲道:“就是因為這個才奇怪呢。杜蘅以前跟三公主也合不來的,唔,那個三公主雖然長得醜,仙根卻實在奇特,修煉起來一日千裏,簡直是匪夷所思,就連杜蘅也被比了下去,不止是杜蘅,年輕一輩兒的神仙,誰都不如她。不過,她雖然本事大,脾氣卻壞得很,沒少幹壞事兒,天界不管鬧出什麽亂子來,都有她插一腳。到後來,隻消是有誰犯了事,往她身上一推,保準沒錯。那會兒杜蘅可恨死他妹妹了,就是不曉得他後來忽然吃錯了什麽藥,居然為了三公主的事跟全天界的神仙們全都對立了起來,也就我三哥信他……”


    他巴拉巴拉地說了半天,一抬頭,忽然發現懷英臉色複雜地盯著他看,也不知怎麽了,龍錫濘無端地有些心虛,吞了吞口水,不自在地道:“你幹嘛這麽看著我?我又沒冤枉她!”


    懷英沒說話,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起了身,低聲道:“除了神女那事兒,三公主到底還幹過些什麽?她又欺負過誰了?你都親眼瞧見了?”


    龍錫濘頓時啞巴了,支支吾吾了一陣,又狡辯道:“大家……都這麽說……”可是,無論是他,抑或是他三哥、四哥,誰都沒有親眼見過三公主做過什麽壞事,也不曾見她欺負過那個軟弱的小仙。到底大家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總喜歡把壞事兒都往她身上推的呢?


    懷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總覺得這事兒好像有些不大對勁。她並不是陰謀論患者,真要說起來,龍錫濘比她還門兒清呢,難道是因為男女立場不同,所以大家的看法才截然相反。


    神女被扒臉的事兒且不提,這三公主雖貴為天帝之女,可實在過得太可憐了。因為長得醜,性格陰鬱,所以就連仙根清奇,修煉迅速也成了罪過,甚至淪落到任誰都可以往她頭上栽贓的地步。


    龍錫濘想了想,咬著牙又道:“她……若她是被冤枉的,為什麽從來都不辯解?”


    “她辯解了,你們就會信嗎?”懷英正色問,龍錫濘又沉默了。


    會有誰信呢?那個時候,就連杜蘅都討厭三公主,就連天帝天後也對那個女兒置之不理。如果她真的是冤枉的,如果她真的隻是百口莫辯,那麽,當初上躥下跳非要逼著天帝重罰三公主的他,到底犯下了多麽可笑的錯誤。


    龍錫濘覺得喉嚨裏幹得厲害,他不安地喝了一大杯茶,仿佛是在安慰自己,“那個……雲則川的神女親口指證的,總不會有錯吧。”如果不是三公主所為,那雲則川神女為什麽會和她過不去。


    懷英自然無法回答,她原本隻是心中狐疑所以才隨口問了一句,越問才越是察覺到當年的事或許另有蹊蹺。對於龍錫濘的問題,不說她,就連杜蘅也許都無法回答,否則,他早就已經給三公主翻案,不至於直到現在還在到處尋找事情的真相。


    “那個雲則神女當真那般美貌?天界第一美女?”懷英托著腮,又問。


    龍錫濘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正色回道:“漂亮是自然的,當然,也不至於第一美。唔,真要算起來的話,大概能排得上前十。要說好看,天界最好看的還是我們家,我三哥雖然又矯情又臭美,長相還是沒得說,雖然他跟我相比還差了一點……”


    懷英自動忽略了他最後一句話,不解地道:“那可就奇怪了,既然天界比那神女美的仙女多得是,三公主幹嘛要朝她下手?再說了,你們就沒有什麽法術讓自己變得漂亮的麽?非要……去扒人家的臉。”現代人還會整容和化妝呢,沒道理神仙隻能用扒臉這種血淋淋的手段啊?


    龍錫濘不自在地眨巴眨巴眼睛,又不說話了。


    懷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搖頭道:“這不對啊,就連我一個凡人都能看出這麽多問題來,沒道理你們神仙反而一個個全都蒙在鼓裏。當年那案子是不是另有隱情?”


    龍錫濘愈發地沉默。他哪裏曉得什麽隱情,那會兒案發的時候他還年少,性格衝動又熱血沸騰,耳朵裏聽多了三公主的惡形惡狀,被身邊同齡的朋友們一煽動,就頭腦發暈地衝上去了,非逼著天帝趕緊給個交待。從案發到三公主被貶,前後隻有三天,那會兒他還自以為幹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回了龍宮後跟老頭子好一陣炫耀,結果還被老頭子給揍了一頓,為了這,他足足有三個月沒跟老頭子說話。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犯了錯,可現在被懷英這麽一提醒,好像自己就沒做對一件事,越想就越是沮喪。


    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很是可憐,懷英見著,又有些心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道:“你也別多想了,一來這隻是我的猜想,說不定那三公主果然犯下了滔天的罪過,二來,那會兒你還小呢,又不懂事,被周圍的朋友一煽動,哪裏還曉得什麽是非對錯。如果三公主果真是被冤枉,這事兒肯定不簡單,就算當初你沒有推波助瀾,三公主恐怕也難逃此劫。要不,你回去再問問你三哥,他興許知道些隱秘。”


    龍錫濘點點頭,情緒依舊不佳。


    懷英見狀,便將話題岔開,笑著道:“我們去外頭走走吧,蕭府西廂有個小花園,雖比不得國師府的院子精巧,也好歹能看看。”在外頭散散心,龍錫濘或許就不會這麽愁眉苦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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