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等她,而她都走了快兩年了。


    寶盈難過著,二叔收回視線,目光卻又難得的深邃起來,他看出的東西有很多很多,他隻是都沒有提。


    當今聖上在外人人讚譽,心胸寬廣,不懼與兄弟共享天下,可是如果他當真如傳言般那麽疼愛兄弟的話,又怎麽會將寶盈帶到哪條巷子裏,逼自己的兄弟陷入兩難境地?他不會不知道那個女人在自己兄弟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所以,這不過是一場讓人難以察覺的算計罷了。


    他的心裏有些疼,他沒有告訴別人,當他聽到當今聖上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的心上總是像被刺了一下。


    就像他也從來沒跟誰說過,他對阿秀這個名字到底有多親近。


    ……


    回到城西的院子,寶盈便又想著怎麽讓雍王爺出來。隻是這一次,她卻已經有了主意。


    她決定,寫信給他。


    之前也想過這個方法的,卻覺得不可行。普通人的字跡,雍王爺看到後肯定不會當一回事的,最多隻是派個人過來看看,這不是她想見到的;用二叔的字跡也有點懸,先不說二叔失憶後字跡會不會有變化,就是真跟原來的字跡相同又怎樣,他已經“死”了十年了,誰還會相信他活著,二叔又說不出可以證明自己的事來,雍王爺估計也隻會覺得這是有人仿寫了他的筆記想要欲圖不軌;用她的自己字跡,則是萬萬不能的,雖然雍王爺認得出她的筆跡,他看到後也許就有可能過來,可是她要寫了,就把自己暴露了,那時候她根本不敢讓雍王爺知道她回了京城。


    不過現在,她卻是不怕了。


    取來紙筆,磨墨蘸墨,隻是一切就緒,看著麵前的白紙卻不知道到底該寫什麽了。


    思來想去,到最後隻是短短的一句話——雍王爺,有個人想要見您。


    寫了地址,卻沒有署名,她相信,他應該知道她是誰的。


    ……


    第二天,寶盈就讓阿昆把信往雍王府送去。他是一個陌生的麵孔,不會有人在意。


    阿昆雖然話不多,辦事卻很利索,按著寶盈描繪的路線找到了雍王府,然後將信交給了門口侍衛,並說道:“這信是有人托我交給雍王爺的,事關緊急,還請盡快傳達。”


    侍衛將信接了過去,阿昆則就此離開。


    ……


    花園裏,祁明秀正看著小莊玩耍。小莊如今兩周歲了,又比之前長大了不少,眉宇間的沉穩也愈發顯露。他如今正在踢著球,一下又一下,格外認真。他的步伐也很穩,自從上次學會走路後,就很少摔倒過。他穿著墨綠色的繡金絲小錦袍,繫著月色束腰,頭戴白色小玉冠,整個人精氣十足,又貴氣難擋。


    雍王府的小世子,端莊大氣,聰敏伶俐,所受寵愛無人能比,他的一身行頭足以讓一個普通人過一輩子,這句話絕不是笑談。


    待他知事起,祁明秀雖然對他嚴厲,卻依然傾注了所有,吃穿用住皆是最好,並且還早早的給他請封了世子。


    至於諸多女眷也是將他奉若至寶。在內,陳側妃將他視若己出,不吝所有給他置辦物什,更是悉心教導,絕不鬆怠。撇除一些汙點,她當真是再好不過的人,不論是從言行舉止還是從才學上,小莊都受到了最好的薰陶。他小小年紀便能如此大氣與聰敏,與她的教導不無關係。


    在外,太子妃唐悅也時不時的將他接進宮。她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不過兩相比較之下,她卻是更疼小莊一點。沒奈何,他長得太像寶盈了,她一看到他就又想念又心疼,然後就止不住的對他更好起來——有些事情雖然沒有傳開,但她還是知道了些許,她知道寶盈已經走了,也許都不會再回來。不過更多的原因,是小莊各方麵都太優秀了,比她那蠢兒子不知道好多少倍,她好幾次都跟太子抱怨兒子什麽都遺傳到她了,就是蠢遺傳到了你。


    至於宋敏玉和薛燕妮則是時不時的就過來看望,她們也從唐悅那聽到了些風聲,所以就想好好的替寶盈疼愛一下小莊。更何況,她們也要防著陳側妃。她對小莊太好了,可就是太好了,她們都怕小莊會不記得自己的娘,隻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娘。她們不能對她使絆子,就隻能爭著對小莊好。好在,小莊從來沒有這樣過,王爺從不允許,陳雅君也從來隻是教他叫她“姨”——她從不逾越,隻是謹守自己的本分。


    總之,如今寶盈雖然不在,可小莊依然是泡在蜜罐子裏長大的,眾星拱月,貴不可言。


    京城裏也已經有他諸多傳聞,平常都吃什麽,用什麽,都與誰親近,都受誰寵愛,等等等等。他一出現就受萬眾矚目,如今沉寂了一兩年,又開始成為眾人的焦點。


    生兒當生祁玉莊,投胎當投雍王家,眾人談笑間,這句話已經不知道被說了多少遍。


    祁明秀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卻總是有些複雜。他的兒子很優秀,將來足夠撐起這個王府,他的心中無比的欣慰,可是他又那麽像她,他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悲涼。


    兩年了,快兩年了,依然下落不明。


    他真怕她已經死了。


    “王爺,外麵有人送來了一封信。”這時,葉平走了過來。


    “誰?”祁明秀收回視線,淡淡的問道。


    “不知,是個陌生麵孔,聽口音並不像是京城人士。”葉平回道。


    祁明秀皺了下眉,隨手接過了他遞來的信。隻是拿到手上一看信封上的字,他的心卻驀地一跳。


    ——雍王爺親啟。


    五個字,很是平常,隻是字跡圓潤飽滿,卻是那樣熟悉。


    他曾經看過她寫字的,很少見的字體,像極了她的為人。


    所以,這是她?


    祁明秀不敢相信,手卻已飛快的將信撕開,顫抖著又將裏麵的信紙打開。


    ——雍王爺,有個人想要見你。


    短短兩句話,卻看得他差點熱淚盈眶。


    是她,絕對是她,信封上那個“雍王爺”還是情理之中,可是信紙上的那個“雍王爺”卻再明顯不過。尋常人隻會以“王爺”稱呼,隻有她,總是帶著一個“雍”。


    他仿佛都能聽到她在耳邊這樣喊他。


    仔細看了兩遍地址,他又連忙對葉平道:“備車!”


    葉平應下轉身,祁明秀將信紙緊握在手也跟著出去。走了兩步卻又折回。


    走到兒子跟前,將他一把抱起。


    “爹爹?”小莊臉上閃過疑惑。自從他長大後,爹爹就很少抱他了。


    祁明秀卻隻將他緊緊擁住,又大步往前,“我帶你去見你娘。”


    他總要讓他見她一麵。


    她說有個人想見他,不是她又能是誰。


    ……


    城西院子裏,寶盈抱著小野坐在廊下,時不時的望向門口,神色裏帶著緊張。


    阿昆出去了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信送到了,也不知道雍王爺什麽時候來。


    他應該會來的吧。


    寶盈心裏又忍不住害怕起來,萬一他雖然來了,心裏卻並不是歡喜的呢?他當初是等她回來的,可是現在都快兩年過去了。


    她有些忐忑,看向院中的二叔,他卻隻是翻曬著糙藥,恬淡從容,一如往常。


    外邊,阿彩推門而進,“有馬車駛進巷子了,不是咱們家那輛。”


    寶盈抱著小野過去一看,一輛黑色的看起來極為普通的馬車正往這駛來。趕出的人極為麵熟,卻是葉平無疑。


    她的心陡然跳了起來,然後趕緊轉身就往裏麵走去,經過二叔身旁時又道:“二叔,我我我先躲一躲。”


    二叔朝她笑了笑,極為理解的樣子。寶盈心不在焉,隻是走得飛快。一路跑到後院,背緊貼著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為什麽要躲?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就好像近鄉情怯一樣。


    懷裏的小野抬著頭望著她,卻滿是疑惑,他不知道自己的娘親為什麽突然把他帶到了這裏。


    寶盈抱緊他,隻是說道:“小野,你爹要來了。”


    ……


    門外,馬車停了下來。


    一路期盼與激動匯集到了頂點,恨不能轉眼就撲到她的麵前,可是當真的到達信中所寫的地址時,祁明秀看著闔上的大門,心卻隻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竟有些不敢進去了。莫名的害怕湧上心頭,他怕進去了也是一場空。


    小莊也跟著爬下了下車,看到父親不動,也站到了他的邊上。仰著頭,等著他進一步的動作。


    爹爹說要帶他去見娘,那娘就在這裏麵嗎?可是為什麽爹爹不進去了?


    祁明秀轉頭看著兒子的眼神,最終還是抬起了手。


    抓起門環,叩了幾聲。一聲聲,卻仿佛叩在了他的心上。


    門被打開,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可是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麵孔。一股失望又襲了上來。


    “王爺萬福。”阿彩不忘當初的規矩,開完門後,給他行了個禮。


    祁明秀又已往裏麵看去,開門的不是她,也許她在裏麵呢。


    可是裏麵除了一個側對著他正在忙著什麽的男人,根本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您請進吧。”阿彩又道。


    祁明秀怔怔的走進去,目光卻在四處的尋找。可是找了一圈,隻有那個男人。


    不對,這個男人?!


    當走近時,祁明秀突然感覺到什麽,又猛地頓下了腳步。


    這個側影,那麽麵熟!


    這時,二叔也轉過了頭,他看著他,抿起唇,輕輕一笑。冬日的暖陽下,他一襲素袍,恬淡又從容。可是他的目光卻是那麽溫暖,讓人一眼就沉淪。


    “太子哥哥!”祁明秀已經脫口而出,眼眶一下濕潤。


    他夢到過很多次太子哥哥回來,卻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清晰。


    “阿秀。”二叔也喊了一聲,他的目光也有些顫動。


    頓了頓,又笑道:“這不是夢。”


    祁明秀原本還為得到他的回應震顫的,聽到後麵那句話,整個人都怔住。


    很快他又回過神來,他是坐著馬車過來的,然後到了這,見到了他,他還能回憶得起今天都做了些什麽,邊上的景物也都是鮮明生動的……所以,他真的不是在做夢!


    “你真的是太子哥哥?”他又急問向眼前的那個人。


    怎麽可能是真的呢,太子哥哥都死了那麽多年了!猛地想到什麽,他的心上又是一凜。


    “阿秀,我感覺到他要回來了。”——那一天,流光師姐這麽跟他說。


    二叔已經回道:“我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你的那位太子哥哥,可是我能確定的是,我並沒有像別人以為的那樣我已經死了。十年前我在蒼山落水,醒來後就記憶全失,直到現在。剛才喊你的那聲‘阿秀’是我唯一能想起來的東西。我雖然想不起和你有關的一絲一毫,可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那個‘阿秀’。”


    “太子哥哥……”他這段話裏麵包含了太多東西,祁明秀百轉千回,心都被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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