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主子您也別怪老奴僭越,您要是覺得冷清,不妨去西苑走走,她們可都盼著您吶。”


    祁明秀一下就抬起了雙眸。


    陳嬤嬤卻又垂眸道:“老奴可也一直盼著能早日抱一抱小世子呢。”


    祁明秀握著拐杖的雙手便緊了。


    陳嬤嬤又已退後,“老奴先回去了,主子您也早點休息。”


    有晚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燭火有了一瞬的搖曳,祁明秀望著陳嬤嬤轉身的背影,目光變得幽深。


    ……


    等到戌時一過,他扔下手中的文書,起身走了出去。莫青趕忙跟上,卻不知道他又要去哪裏。


    當真是去西苑嗎?這十來天,王爺可再沒有踏足那個地方。


    天上無月,隻有幾點星辰,祁明秀走在前麵,神色淡然,目光冷凝,他又變成了人前那個高深莫測不可接近的雍王,將所有的喜怒掩盡。


    西苑的門開著,守門的婆子問安,祁明秀不作回應的走了進去。莫青心上一跳,王爺當真來了這裏,隻是——他會去誰的院子?


    祁明秀一路往前,腳步平穩。臨近留香苑時,他腳步微作停頓,很快卻又繼續走了進去。


    留香苑裏,陳雅君剛要睡,聽到王爺來了,怔了一下,很快又披起衣服起身出迎。


    隻是剛走兩步,祁明秀卻已走了進來,感覺著那高大的身影,陳雅君膝蓋一彎,就已行禮,“妾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前來,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她的心是激動的,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抖,隻是表情卻是始終穩著,不讓自己流露出半點失儀。


    整整十三天,當她終於死心以為王爺還會隔好久才會再踏入西苑時,卻沒想到他就這麽突然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祁明秀看著她,隔了許久,才應了聲:“起來吧。”


    “謝王爺。”陳雅君起身,垂眸,感覺著他的目光,臉上有些微的紅。


    她穿著薄裙,披著一件雪色羅衫,燈火掩映下,豐胸細腰,修長雙腿,皆是清晰可見。


    她的身體早已熟透,仿佛就等著人來採擷。


    隻是祁明秀始終未動。


    這裏,有什麽不對。


    丫鬟們已經退了出去,還關上了門。陳雅君見祁明秀一直沒有動靜,手心稍稍攥緊。隔了半晌,她鼓足勇氣開口:“王爺,妾身給您寬衣。”


    祁明秀沒有回應,她抿出一個微笑,又已走上前來。


    走到跟前,伸出手,垂眸,手解著他頸脖出的盤扣。她的身量高挑,視線都能看到他的下巴。第一次如此靠近,他身上淡淡的氣味又如此讓人著迷,她的手指顫動,臉上越發的紅,身上越發的熱。


    可是突然間,她的手被揮開,頸脖間的扣子都還沒來得及解開。


    陳雅君心一顫,人又已跪下,“王爺請恕罪!”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祁明秀握著自己的盤扣,腦子裏卻隻浮現出那一次,有個人顫巍巍的走上前,想要給他解,卻硬是夠不到的樣子。


    後來有一次,她終於夠到了,還很開心的說:“雍王爺,您看,我能夠到了呢!”


    自那以後,他就一直讓她解著扣子,甚至有時候他還能分開腿就為了讓她省力點。


    祁明秀下頜咬緊,腮幫子上的肌肉便有了些微的搐動。


    而眼前的畫麵卻又變成了,她含著淚望著他,又是委屈又是難過的樣子。


    “你不過是我的一個玩意兒!”


    ——那天,他這麽跟她說。


    “妾身第一次伺候王爺難免生疏,還請王爺恕罪!”地上,陳雅君見他遲遲不說話,又一次開了口。她的指甲都攥在了掌心裏,心上一片荒涼,她察覺到了一些東西,一些讓她太不安的東西。


    祁明秀看著她,卻終於回道:“和你無關。”


    隻是說完,人卻已經轉身出去。


    四周碧雲錦帳,素淨典雅,文房四寶齊備,才氣四溢,可是一切卻都那麽陌生。


    陳雅君看著他走,一顆心卻沉了下來,而後她想到什麽,追了上去,又一把跪下。


    “王爺!妾身求您留下來!”她的眼淚滋出,渾身都在顫抖。


    她知道,他今天再走出去,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祁明秀轉過身望著她,眉頭微微蹙起。


    陳雅君哭道:“妾身知道您心中還有別人,可是您今晚上既然來了這裏,必然是想忘了她,那麽就請給妾身一個機會吧!”


    “還請王爺成全!”她俯首在地,泣不成聲,前所未有的卑微。


    第51章 皇叔魂丟了


    第二日天還剛亮,祁明秀就離開了留香苑,陳雅君在身後恭送,天光黯淡裏,她的眼底泛青,身形格外單薄。


    等到早膳時候,王爺昨晚留宿留香苑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西苑,於是所有人看向留香苑的目光都不同起來。然而陳雅君獨坐在留香苑裏,臉上卻無半絲笑意。


    沒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晚上,她放下了所有的自尊跪地求情,隻為放手一搏,最終王爺終於留下,可卻隻是在外間的軟榻上睡了一宿,甚至不顧兩個丫鬟還在。


    第一次他離開,她情有可原;可是如果第二次他再這麽離開,她就再也無法在別人麵前立足,結果他成全了她,成全了她在外所有的臉麵,可也僅此而已!


    她的裏子,早已爛得滿是窟窿。


    甚至,當她知道事成定局隻懇請他睡床自己去睡軟榻時,他也隻是淡淡的掃了她的床一眼。


    她永遠都忘不掉那一眼裏的含義,淡淡的,卻包含了太多的厭棄,仿佛她的床上破敗不堪滿是塵土,他隻躺一下都是受到褻瀆,都是滿身的不自在。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那僅僅是她的一張床而已,她都不敢想自己在他的心中又會是什麽樣子。


    可是她又怎麽也想不通,她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李寶盈。


    三個月獨寵,在她被趕出門後的十三天裏,他始終不曾踏足西苑,而等到他終於來了,卻也隻是在她剛要靠近他的時候揮開……她不知道,他的心裏到底對她有多麽大的情誼!


    可是他總歸是想忘了她的吧,若不然也不會到這來了。而他那麽冷漠,也終究還是有一絲善念的吧……


    陳雅君坐在榻上,想著昨晚他看了她很久最終停住腳步的樣子,一顆淚滾下。


    他終究沒有太過絕情,還肯留她一條生路。而他既然還有一絲善念,她就未必再沒有機會……


    眼淚爬滿了整張臉,眸中幾要熄滅的光芒卻又一點點燃了起來。


    未來還長呢,雖然她現在是一敗塗地,可是誰又能知道呢。而她已經知道他是什麽樣的性子,再努力一下,誰知道又會不會反敗為勝。


    如今她依然是為人稱羨的陳側妃,可在將來的某一天,她也總能夠讓裏子跟麵子一樣,同樣的亮麗同樣的風光!


    臉上的淚漸漸幹涸,陳雅君撫著昨晚他睡過的軟塌,輕輕的又狠狠的擦去眼角最後一滴眼淚。


    ……


    知非堂裏,祁明秀坐了整整一天,哪都沒有去。


    案前又多了南疆北地送來的文書,各式各樣繁雜的事情,他一一閱過,毫無停歇。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不像是悲,不像是喜,隻是安安靜靜的坐著,重複著相同的事情。遠遠看著,黑色的身形埋於光亮的紫檀木桌椅間,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天光越來越暗,燈火一盞盞亮起,桌前的文書也從一個方向換到了另一個方向。等到最後一本文書閱盡,窗外,天已黑透。


    葉平沉默的將它們收起,又道:“王爺,忙了一天了,您早點休息。”


    “嗯。”得到的隻是淺淺的一聲回應,瞥去,王爺靠在椅背上,目光垂下,莫名疲憊。


    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不敢有一絲的鬆散。


    葉平看著,頭就微微低了下來,隔了半晌,才又鼓足勇氣的問道:“王爺,今晚還去西苑?”


    他從來是個寡言少於的人,也從來不會多問,可是這段時間王爺的沉寂他看在眼裏,心裏著急,卻無可奈何。


    而昨晚,王爺確實去了留香苑並留宿在了那裏,他想,王爺應該是釋懷了。


    祁明秀聽到這話,眼前卻又浮現出了一張臉。


    “雍王爺,您來啦,我給你脫衣服呀~”一路跑過來,眼眸明亮,聲音活潑,看著都讓人歡喜。


    手突然又緊了一下,祁明秀目光一瞬,不願再想。


    拿起拐杖走出門,隻是去了溫池。


    溫池裏霧氣氤氳,滿滿卻又都是她嬌嗔耍賴黏著他的樣子。


    “雍王爺,你看,我的衣服都髒了……”


    “雍王爺,你讓舔一下,我就也給你舔一下……”


    “雍王爺,你真好,你是這個天底下最好的人……”


    猛地起身,穿上衣服,又走了出去。


    外麵起了風,吹得他的衣袂撲撲作響,他的臉上卻是難掩的沉凝。


    一直走到西苑,腳步不停,走近留香苑時也僅是看了一眼。而當永和苑就在眼前時,他也隻是目不斜視的就走過。


    下一個就是芳翠苑,燈火通明。


    祁明秀拄著拐杖走進,守門的丫鬟都呆住了,隻是還沒來得及請安,祁明秀就已徑直往裏。


    偌大的院子裏,再無旁人。走到屋前,卻聽到裏麵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葉平已經替他推開門,他走進去,廳中不見丫鬟,聲音都在裏間。


    ……


    小小的八仙桌前,宋敏玉帶著一冬雪冬梅並一個小丫鬟正在廝殺的痛快。窗戶開著,晚風襲來卻吹不散她心中的炙熱。邊上,另有一個丫鬟候著,手裏拿著茶壺,時刻準備給她們添茶,隻是一雙眼卻始終盯著她們手中的牌,也正看得起勁。


    她現在念頭極大,下午跟容嘉她們玩了不算,入了夏夜晚一天比一天漫長,她就幹脆又拉起身邊的丫鬟來。如今芳翠苑裏不會玩牌的,那可真是寥寥無幾。


    冬梅出了手中的牌,卻又念著正事,“主子,再玩兩局咱可就完了啊,萬一今晚王爺上這來被抓到了可就慘了。”


    下家的宋敏玉抓著牌,卻頭都沒抬,“急什麽,現在還早呢,寶盈說了,王爺就是來,也得亥時以後,現在剛過戌時呢!再說了,王爺也未必上咱們這來,寶盈不是說了麽,王爺都是有期限的,他去了陳雅君那,指不定還要待多長時間呢!誒誒誒,這個牌我要!”


    宋敏玉不停說著,祁明秀站在門口,神色卻是變了。


    他確實有期限的,在那個時候,他隻是想要一個像靈瑤郡主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兒,而他雖然娶了那麽多女人,卻沒想著全部都要。他事先就已在心裏標好了期限,一視同仁,每個人都三個月。他一個一個院子的進,誰能在這三個月裏懷上,那就是誰的命。


    可是這件事,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哦,那天在馬車裏,她是問過自己為什麽會上她的院子吧,而他給出答案後,她也確實問過他這樣的問題——那您什麽時候再去別的院子?當時他並沒有回答,而她顯然已經猜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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