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別去他那。」清明這樣對她說,曰歸小聲答應,不是沒有失落,隻是清明碧透的眼眸近在眼前,曰歸心下難以平靜,掀起陣陣浪濤,將這點兒失落沖的無影無蹤。


    過了幾日,記吃不記打的曰歸還是瞞著清明去見了相柳,她這陣子總是不太敢看清明。


    相柳笑著問她:「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她多一點?」曰歸放在草地上的手不自覺攏起一撮草,緊緊的揪在手中,有些懵懂的緊張起來:「什麽是喜歡?」


    相柳低頭想了許久,到底是清明養大的孩子,難怪連喜歡是什麽都不知道,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大概是,想知道她尾巴摸起來什麽感覺。」


    曰歸將不懂寫在臉上:「你也有尾巴嗎?」


    相柳聽了,不可抑製的大笑起來:「我可沒有尾巴,那樣的尾巴,隻有她一個人有。」


    兩個人聊著聊著,聊到天南海北,這個問題便被拋之腦後。


    山中有會奏琴的樹妖,清明偶然看到曰歸在樹下為相柳起舞,煞是好看,便在沒人的時候,學著她的樣子,舉手投足,翩然如蝶。這舞是相柳教的,他對曰歸說:「若是清明跳這舞,定是世間最美的。」一人一神躲在樹上,看樹下的妖精起舞,將情思都鑄成了魔障。


    這座山,妖氣太甚,山神相柳又總愛同妖精廝混,凡人在這裏,是活不久的。


    冬日裏,重病的曰歸抱著清明冰冷的身體,牽強的笑著:「青青,我是不是要死了…」


    「相柳他,會記得我多久?」 這後半句話,曰歸沒來得及說出口,便闔上了雙眼,與世長別,清明也沒來得及握住曰歸伸出的那支手,那雙纖細的手,靜靜躺著,沉默而安詳,明艷如夏日驕陽的曰歸失去了生氣。


    「誰告訴你的,是相柳對不對,我明明沒告訴過你,人會死。」清明喃喃自語,卻再也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我沒有說過,所以你不會死。」


    清明私闖地府,將曰歸之名從生死簿上生生剜去,毀了曰歸的輪迴之路,誤放冤魂惡鬼數十萬,清明以這樣的方式帶回了曰歸。


    「我既為你取名曰歸,那你最後的歸宿是何方,就隻能由我來決定。」


    曰歸什麽都不知道,她隻知道睜開眼還能看見那隻大蛇,山巔之上還有相柳,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相柳在山巔之上,看著從山腰向他跑來的曰歸,那個傻孩子,連什麽是喜歡都不知道,清明對她用情至深,隻怕最後不得善終。


    相柳輕聲嘆喟,消散在風中:「果然,她還是像蛇多一點。」


    天地輪迴,報應不爽,有得,必有失。


    曰歸提著裙擺在山間追逐著天邊清明越來越模糊的身影,登臨山頂,再無路可走,險些失足跌落懸崖,多虧相柳將她拉住了。


    曰歸在山巔久久佇立,風幹了眼淚,紅著眼睛問他:「相柳,他們為什麽要帶走青青。」


    相柳與她並肩而立,眺望遠方,說到底,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能使天地生靈為之義無反顧:「這是她為你犯下的錯,你的命,是她用自由換來的。」


    曰歸注視著清明消失的天際,固執的說:「她沒有錯,此身此命,皆屬清明,上天它為我做了什麽,有什麽資格奪去清明的自由身。」


    相柳將這句話在心中細細研讀,最終給出答覆:「它讓你誕生在人世間,讓你遇到了清明。」


    曰歸日復一日癡望著天際,守著那一畝三分地:「相柳,你知道怎麽救清明,對不對。」


    罷了,既然她想為清明做些什麽,攔著做什麽。


    相柳將一顆流轉著赤紅色咒文的玉珠遞給曰歸,那是相柳的神元:「帶著它,從西山萬魔窟跳下去,贏了,你便能救她,輸了,什麽都沒有。」


    曰歸抬頭,見相柳在笑,像釋然了一切。


    曰歸捧過那顆帶著溫度的玉珠:「我知道這是什麽,清明也有,是青色的,亮晶晶的,你這個怎麽灰撲撲的,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紅蚯蚓文,你肯定是犯了什麽錯。」說罷抬手抓住相柳的腳踝,將他從樹上拉下來,雙雙滾落在那片又滿開著杜鵑的花海裏:「清明說過,不能沒有它,用完了我就還給你。還有我想,我知道什麽是喜歡了,清明的尾巴,摸起來滑滑的,一片片的。」


    曰歸擁上那具不同於清明冰冷的身子,相柳的身體是帶著溫度的,指腹沿著脊柱一節一節的摸下來,滿足的笑道:「是一樣的。」


    曰歸縱身一躍萬魔窟,噬了心,成了魔。


    九重天上,鎖著一仙一妖,仙,是化形的應龍海滄,妖,是九龍蛇海清明。


    一朝塔破,天際上盤旋著一龍一蛇,蛇繞龍身,有九首,覆龍鱗,為九龍蛇。


    九首皆獠牙猙獰,清明一聲怒斥:「曰歸,回蒼山去!都瘋了。」


    曰歸提裙,哪怕裙擺早已襤褸不堪,照舊輕歌曼舞,她還記得相柳說過「清明最大的遺憾是沒能看你為她舞上一曲。」一曲終了,被血染紅的裙擺落下,曰歸笑說:「是瘋了,在樹下看你起舞的那一刻就瘋了。


    她剜出心口的內丹,那是相柳的神元:「青青,幫我把這個還給相柳,告訴他,蚯蚓文我是弄掉了,但好像是髒了,都變成黑色的了,對不起啊…」


    曰歸從來沒見過清明這樣生氣,氣的連那雙青曈都染上了盛怒:「不行!」清明不由分說的將黑色的內丹推回她的心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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