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蕭長鳳直覺它一定在那。


    到北國時,民間一派欣欣向榮,絲毫沒有傳聞中的凋敗之景。


    蕭長鳳四下詢問,才知元兇乃是當朝宰輔,他濫殺忠良,控攝朝政。


    人雲亦雲,盡管當地百姓都安居樂業,茶餘飯後也要有個可以數落的對象。


    家裏的豬不下崽,媳婦難產,少不得怨懟兩句朝中的奸相。


    當朝天子信奉道教,廣招道士入宮侍奉聖駕,其中魚龍混雜,皇帝卻照收無誤,蕭長鳳輕而易舉就混進了皇宮,當起了所謂的侍君道士。


    進宮第一日,蕭長鳳便瞧見了那個丞相,一時隻覺得,詩賦中所謂姝麗,當是如此。


    好看歸好看,除了讓人耳目一新,還有什麽別的用處。


    蕭長鳳在宮裏聽侍女私下念叨,知曉這丞相名佼人,姓白,自西方來,滿肚子的學問,手段狠辣。


    都有相由心生,偏這丞相對誰都笑的好看極了,一派君子端方,讓人難以心生厭惡。


    蕭長鳳心中更確定了幾分,這人不出意外,便是鬼狐化身。


    陛下呢?被奸相哄的隻管修道煉丹,祈求長生不老,其餘一概不管。


    若不是蕭長鳳那日見到白佼人將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少年壓在身下,吸盡他的精血,眨眼的功夫,隻剩下一個皺癟青黃的屍身,蕭長鳳還一直心存僥倖,也許,是他認錯。


    那個在廊下臥雪而眠,釣不求魚,毫不媚上之人,會是鬼狐。


    蕭長鳳劍指白佼人,白佼人雖被打的渾身狼狽,那一雙眼眸卻波瀾不驚,無悲無喜,像是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塑。


    蕭長鳳從未見過這樣的妖,他害人性命,絕無姑息之理,將劍刺進他的咽喉,猩紅的血液映襯著他瑩潤白皙的肌膚,格外刺眼。


    佼人沖他揚唇笑起,如往常一般,卻因喉中卡著那柄劍,隻能發出喑啞難辨的嘶鳴聲。


    靜謐一室的大殿中,久久盤旋著那詭異的聲響。


    蕭長鳳卻聽明白了,這妖相說的是:「你和我,有什麽區別?」


    隨之眼前的白佼人如同幻象一般,消散在他的眼前,該死,又遲了一步。


    蕭長鳳匆匆往殿外四處查看,果不其然,早跑的沒影了。


    一時蕭長鳳隻想將這狡猾的狐狸大卸八塊,以報心頭之恨。


    立身庭中,夜風吹拂麵頰,楓葉簌簌飄零,淒涼無比,蕭長鳳又一次被他戲耍,心中憤恨難平,提劍直刺那將落之葉,橫劈的黃葉碎落滿地。


    第一次他等了三天,第二次他等了八年,第三次呢?他又要等幾年?十年?二十年?


    蕭長鳳越是這般想,手中的劍就越發狠戾起來,下一次,我絕不放你逃去。


    當晚夜裏,蕭長鳳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好像是在人間。


    在一片綠草茵茵的馬場上,兩個少年鮮衣怒馬,齊驅並駕。


    其中一人扯著韁繩的手不住的上下晃動,終是一個重心不穩,失手丟了韁繩,滾落馬背,這人,像是他。


    身旁的少年見勢不妙,一手鬆開韁繩拉住蕭長鳳,卻抵不住馬背顛簸,雙雙跌落馬下,那人擋在他身前,被失控的馬匹踩了一腳,所幸隻踩了這一腳。


    兩人連著滾出老遠才停下來,救蕭長鳳的那個少年不住咳嗽起來,蕭長鳳手忙腳亂的幫他順氣。


    之後的場景,如走馬燈一般在蕭長鳳的夢中閃過,每一個畫麵,都有他和那名少年。


    而那個少年的臉,蕭長鳳終於看清了,是白佼人。


    少年忽而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少年才又出現,還和以前一樣同蕭長鳳騎馬寫字,少年告訴蕭長鳳,他現在住在後街那裏,要是哪一天找不到他,就去那裏找他。


    連著好幾天,蕭長鳳都沒看見他來,正要去找他,一大隊兵馬從身邊迅速奔馳而過,其中一人忽而高聲吶喊:「就是他!我時常看見他同白家的小子同進同出。」


    四五個人迅速圍了上來,將寒光凜凜的矛頭對準他,蕭長鳳嚇懵了。


    領頭的那人問他:「白家人現藏身何處?」他見這群人來勢洶洶,拚命後退搖首說他不知道。


    下一秒,一把長矛毫無預兆的刺進他的腹部,一個長眉細眼的人走出來,撚著鬍鬚,半笑不笑的說:「蕭大少爺,別不識抬舉,是你死,還是他死,選一個吧。」


    後來蕭長鳳沒有看到自己是如何抉擇的,也許,他下意識不願意接受那個事實,所以不記得了。


    而後一切都消失了,黑漆漆的一片。


    蕭長鳳在曙光中看見白佼人叫一個男人爹,隨後一群官兵破門而入,二話不說就將他們全家老小都抓了起來,連府裏伺候的丫頭小廝也無一倖免。


    他們被關進一個陰暗潮濕的地牢,第二天,獄卒進來把白父帶走了,回來的時候遍體鱗傷,被打的不成人樣。


    白佼人哭著撲到父親身邊,撕心裂肺的呼喊著:「爹,爹!」這時,那兩個凶神惡煞的獄卒開門進來,一人一邊將白佼人架起拖了出去,男人連滾帶爬的嘶喊著:「放過我的兒,放過他,他隻是個孩子,他什麽都不知道!」


    其中一個獄卒不耐煩的走過來,狠狠的將白父踢開,橫眉豎眼的說:「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說是不說,不說…我就把這狗雜碎的手腳都剁下來餵狗!」


    男人痛的在角落蜷縮著,眼角是幹涸又被沖刷開的淚痕,咽唔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你要我說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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