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這鑄劍司裏的每個人都保持著一定距離,也從未相信過誰,隻是裴三和秦浩的舉動太出乎她的預料了。


    說起來也是她運氣不佳,第一次鍛造的武器丟了,第二次的也丟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試過自己的劍,也不知深淺。否則她一定更加留心的。


    反思過後,冷凝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已經過去的事情不值得她傷神。


    剛走出北苑,就見著了與兩人在湖邊佇立交談的江賀。他沒穿官服,隻著一襲簡單青衣,身長玉立,修長的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他那把玉骨折扇。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江賀劍眉一挑,哈哈大笑起來。


    冷凝腳步不由放緩了些。


    好久沒看到江賀那麽燦爛的笑容了。不知從何時起,那個沒心沒肺的紈絝子弟也變得深沉了起來,即使是笑著的,也沒有達到眼底。


    沒過多久,兩個鑄劍師離開了,隻餘下江賀一個人了,他在原地駐足了會兒,慢悠悠地散起步來。


    冷凝下意識地跟了上去,不遠不近保持了一定距離。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不知走了過久,江賀拐了個彎,竟然朝南苑的花房走了去。


    看到那裏就是他的目的地了。


    冷凝停住了腳步,沒有再跟了。


    誰知她這一停,前麵的江賀也停了下來。他側過頭來看著她,漂亮的鳳眼裏有什麽東西明明滅滅,最後沉沒在了那一片淺淡的琥珀色中。


    好一會兒,江賀才開了尊口:“我說……”


    冷凝雙手環抱,挑眉看著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哎!”江賀歎息了一聲,大步走到她麵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了花房之中。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江賀用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直視她的雙眼。


    “說什麽?”


    “你你你!”江賀指著她,差點鬱悶地說不出話來:“我看見你鬼鬼祟祟地盯著我看,以為你想跟我認個錯什麽的,等了你半天你都不過來。我還刻意支走了那兩人給你製造機會,免得你拉不下麵子……你居然沒什麽要說的?”


    冷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忙不迭地點頭。


    江賀睜大眼睛,依然不死心:“真沒有?”


    “有!”


    江賀哼哼了兩聲,往花房裏的躺椅上一躺,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末了才裝模作樣地扔出兩個字:“說、吧!”


    “為什麽他們都叫你小江大人?因為你官很小麽?”


    “……”江賀憋氣中。


    “喂?”


    江賀深吸了一口氣:“我跟我爹同朝為官,為了分辨,他是江大人,我自然就是小江大人。”


    “原來如此。”冷凝點了點頭。


    “就這樣?”江賀瞪著她。


    冷凝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給我戴綠帽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了。”


    江賀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原本舒舒服服躺著的身體也坐直了起來,他看了看一本正經的冷凝,知道她不是在說笑。默了會兒,江賀輕歎了聲,唇邊卻勾起了嘲諷的弧度,接受了。


    雖然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其實我知道你是為我報不平,但我師父,自我有記憶以來就跟我在一起。如兄如父,所以我再氣憤,也不想怪他。”


    冷凝安撫似地拍了拍江賀的頭,笑了笑。


    江賀躲開她的手,好一會兒,才皺著眉嗯了一聲。


    “我回去了。”


    “等等。”江賀拉住她的手腕,正色道:“那個秦浩,要我幫你解決嗎?”


    “小角色,不足為懼。”冷凝淡淡道。沒想到江賀還注意到了這事兒!


    “好,隨你。”江賀衝她擠了擠眼睛,意味深長:“你要怎麽折騰都可以,要知道,這鑄劍司基本算是本大人的地盤了。”


    冷凝點了點頭,但沒迫切地表示有什麽需要。


    顯擺不成的江賀再次鬱卒。


    ……


    一夜無眠。


    第二天,當冷凝推開鍛造房大門時,被嚇了一跳。


    房間裏,五個一等鑄劍師正在喝茶聊天,見冷凝進來了,齊刷刷地轉過頭來打量鍾師傅的所謂“天才”新弟子。


    但這一看之下,未免失望。


    雖然冷凝長得俊俏,個子卻不高,又是細胳膊細腿……完全不符合眾位鑄劍師們的審美。


    鍾師傅重重哼了一聲:“以貌取人!”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收起了輕視之心。


    鍾師傅一向自視甚高,很少誇獎過誰,如今不僅聲稱徒弟是天才,還拉下臉來為他爭取一個晉升的機會,他們當然都願意給這個麵子。他們很好奇,這個賀小江到底有什麽本錢值得鍾師傅這麽對待的。


    鍾師傅見冷凝呆住,雙眼一瞪,嗬斥道:“愣什麽?不想晉升了?給你三個時辰,把這個劍胚拿去鍛造下。別給我丟臉!”


    “好的師父!”


    冷凝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從火爐中取出燒紅的劍胚,開始了錘煉……


    平日裏鍛造都是從頭開始,而今天使用的劍胚已經初具模型,她隻需要進行後期的鍛造了。三個時辰完全夠了。隻是今天有人在場,她不能用法術加把火什麽的,稍微有些麻煩。


    三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一把長劍順利完成。


    幾個鑄劍師互相看著點了點頭,方才鑄劍過程他們都看在眼裏,這小子確實不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鍾師傅把那幾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自是得意,揚手一揮:“去北苑,試完劍才算數!”


    誰知,這一試,卻試出了問題來。


    冷凝的劍並沒有如她所預期的砍破石頭,僅僅在上麵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而已。


    幾位鑄劍師倒沒什麽不滿意的,隻是覺得鍾師傅把他這弟子誇大了,但麵子上,大家都不動聲色。一番商量後,給了冷凝“上等學徒”的等級。


    鍾師傅淡淡說了句“繼續努力”後就離開了。


    但冷凝知道,她讓鍾師傅失望了。


    冷凝心中也滿是疑惑。她對這把劍很有信心的,誰知結果卻這麽淒慘……這跟被裴三和秦浩偷走的那幾把武器,差太遠了吧?


    難道,是那兩無恥之徒改造了自己的劍,才會那麽厲害嗎?


    她不由懷疑起了自己。


    第12章 有仇報仇


    當天下午,冷凝就搬回了原來的院子,住處比以前還要好上不少。隻可惜她滿腹心事,完全提不起精神。


    而在同時,秦浩和周莽兩人也各自在搬著東西,如今他們都是鑄劍師,身份不同了,自然不會繼續住在這裏。


    冷凝整理好東西後,去湖邊的石凳上坐下,拿出鍾師傅給的劍譜看了起來,記得差不多了就循著記憶比劃了起來。


    僅僅一個時辰,這套劍譜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冷凝沒有欣喜,而是再次疑惑了起來。


    怎麽這麽簡單?


    她的拳腳功夫是流教的,當時學著很吃力,流麵無表情的樣子也讓她很沒意思,加上興趣不在此就沒當回事,就學得隨便了些。


    沒有比較,就不知道程度如何。


    那麽,究竟是這劍譜簡單,還是流教得太高深呢?


    正在沉思中,就聽一個刺耳的聲音陰陽怪氣道:“喲喲喲,瞧瞧這是誰啊?這不就是那個重新晉升,卻還隻是個上等學徒的賀小江嗎?”


    好呀!專門在這裏等他,他還真是不負她望地來了!


    冷凝抬眼一看,頓時就笑了:“又是你,秦浩。”


    現在學徒裏麵,誰見了秦浩不喊尊稱一聲“前輩”啊?這小子居然直呼他的名字,還真是目中無人得讓人討厭!他就特別看不慣賀小江那從容淡定的樣子,不知天高地厚!


    “不管怎麽說,作為前輩我還是得恭喜你一下。畢竟這連跳兩級,哈哈,不容易啊!”


    冷凝負手而立,唇邊還帶著些笑容:“是啊,很不容易!”


    秦浩有些詫異,那天他嘲諷幾句,這小子幾乎是立刻反駁了,今天怎麽沒什麽反應啊?


    秦浩覺得自己不該那麽溫柔了,立馬把挑釁加了些火候:“昨天有人看你跟著小江大人了,該不會是自覺晉升無望,跑去獻身了吧?不知道你在下麵躺得舒不舒服?”


    冷凝斂起笑容,卻依然好整以暇道:“說完了麽?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指教嗎?”


    難不成這家夥打算忍氣吞聲了?秦浩覺得自己應該再加把勁,讓那小子先動手,然後自己加以教訓趁機弄斷他的手!


    他雖然是二等鑄劍師了,但是是怎麽晉升的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如果容忍賀小江繼續呆在鑄劍司,他遲早會被壓製在底下的!賀小江不除,必成後患!


    湖邊隨時都有人經過,就在兩人對峙時,路過的人都停下了腳步,看起好戲了。而一向喜歡化幹戈為玉帛解圍的裴三,今天卻沒有出現過。


    碰。一箱工具重重擱在了地上。


    周莽撞開圍觀的人,大刀闊斧地走到了秦浩的麵前,冷聲喝道:“秦浩,你這欺軟怕硬的毛病老子就是看不慣。”


    秦浩狠狠剜了冷凝一眼,恨恨道:“原來是找了個這個莽夫當幫手啊!”


    周莽不屑地冷哼一聲,居高臨下地盯著秦浩:“我數到三,你要是不大喊一句你是兔爺,老子就把你扔進茅房吃.屎!”


    同樣是挑釁,高下立見,秦浩磨磨唧唧看起來不入流多了。


    秦浩的臉色瞬間勃然大變:“你別太過分了!”


    “這就過分了?哈哈。還不快喊?一!二!”


    “難道你也看上這娘娘腔了?”


    周莽鄙夷一笑,一聲“三”眼看就要脫口而出。


    “周莽,多謝你。”冷凝打斷了他,微微一笑:“但如果你打算幫我忙的話,站在那裏不要動就行了。”


    周莽皺起了眉頭,顯然很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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