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什麽東西?”


    “他說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但是他還是吩咐我小心輕放,免得碰壞。”


    “然後你就到車站替他託運了?”


    “是。”


    “發到什麽地方?”


    “那是發到好幾個地方的貨物。”


    “都有哪幾個地方?”


    “大田、釜山、大丘、麗水……還有……”


    “還有天安?”


    “對對,還有一個天安。”


    “那一下你共掙了多少錢?”


    “扣除一些費用,大概掙了一萬五左右吧。哦,對了,晚上我回到公司以後,那個人還給我來過電話呢,問我事情辦得怎麽樣。我回答託運很順利。”


    “然後呢?”


    “然後他說了一聲謝謝,就撂下了電話。”


    “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們這些呢?”


    “我怕惹麻煩。”


    “好,謝謝你。你剛才說過在江南裝的貨,能不能把我們領到那裏去看一看?”


    “可以。”


    他們走出總部,驅車趕往江南。年輕人準確地記著裝貨的地點。那是離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購買方便麵紙箱的商店約三百米的地點。


    總部的氣氛立刻活躍起來了。總部的總頭禿子親自主持會議。牆上掛著標有江南區細貌的一麵巨幅地圖。


    “罪犯購買方便麵紙箱的地點叫a。”


    禿子用指揮棒指到一個地點。他的一個部下用黑色簽字筆立即往那裏寫下了a字。


    “裝紙箱的地點叫b。”


    地圖上又畫出了b字。


    “以a點為中心畫一個半徑一公裏的圓。”


    地圖上麵畫上了一個縮小了的圓圈。


    “以b點為中心再畫一個半徑一公裏的圓。”


    又一個圓圈標在了地圖上。


    “兩個圓圈重疊的部分是可能性最大的區域。犯罪行為就是在這裏發生的。”


    二圓重疊處畫上了紅色斜線。


    “命令你們徹底搜查這一紅色地帶。不是罪犯就是被害者,兩者之一肯定就在這裏。”


    圍繞著禿子指點的紅色地帶展開了一場地毯式的周密搜查。他們甚至對過去半個月來從那裏搬出去的住戶也進行了一番調查。


    他們沒有停止於一遍搜查。一個小組剛剛經過,另一個小組從不同的角度又撲過來。


    紅色地點的每個住戶連續接受了三次的刑警調查。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對紅色地帶的搜查宣告結束。


    大街小巷已經洋溢著聖誕節的氣氛。


    以紅色地帶的中央為中心又畫出了半徑為一點五公裏的大圓圈。搜查再次展開。加上預防年末突發事件的工作,給眾刑警當頭一棒,他們個個叫苦不迭。


    夜幕降臨,天上下起鵝毛大雪。吉祥的大雪給這一年聖誕節帶來更加歡樂的氣氛。


    他們二人目無神情地站在馬路邊上。路麵上所有的汽車打開大燈,排起長蛇陣,緩緩地向前滑行。車道上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


    無數片棉花般柔和的雪花在汽車的燈光中飄飄飛舞,無聲無息地落在馬路上。


    聖誕節的歡呼聲此起彼落。


    “走,去吃晚飯吧。”年長者縮著脖子說道。


    “好吧。”年輕人往地上扔掉手中的菸蒂。


    他們倆走進了一家掛有牛肉湯館牌匾的小飯館。有三個打工仔打扮的男人圍坐在火爐邊喝著酒。二人坐在離他們稍遠一點的木桌邊。


    “兩碗牛肉湯,一瓶燒酒。”


    又瘦又小,滿臉魚尾紋的年長者眨巴一下眯縫眼兒向飯館老闆吩咐道。


    年輕人與年長者相反,他肥頭大耳,大鼻子大眼睛。一會兒功夫,他將一大碗牛肉湯喝完,揩了一下嘴。酒瓶早已見底了。


    “再來一瓶。”


    他就是不久前在總部會議室裏大膽提出自己見解的麗水偵察員。年長者也是陪同年輕人一起帶著被害者的胳膊,從麗水來到這裏的刑警。


    “眼看就要過年了,可咱們卻誰都回不了家。真她媽倒楣。”年長者放下手中的筷子嘟囔道。年輕的刑警往嘴裏送進一個泡蘿蔔塊兒咯吱咯吱嚼了起來。


    “小馬還行,無牽無掛的,可我這是……”


    “來,喝酒吧。”


    年輕的刑警倒滿了一杯酒。他對自己所處的處境從來沒有半句怨言,似乎是不會發牢騷的人。


    “要不,金老師明天先回去吧。”


    “說回去就回去呀?臨陣逃脫,後果誰負責?辛辛苦苦半輩子,眼看就要退休了,可不能鬧出什麽差錯,免得連退休金都拿不到。”


    “金老師有幾位子女?”


    年輕人從來管他叫金老師。金刑警也不嫌棄這個稱呼。


    “六個。真他媽蠢透了。四個姑娘兩個兒子。兩個姑娘已經出嫁了。”


    “你好辛苦哇。”


    “甭提了。”


    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像是顯示他的年齡,頭上的毛髮已經掉得差不多,露出白色的頭皮。他今年五十二歲。都這把年紀了,可他還是作為最低層警員東奔西跑。因為在事業上沒有什麽成就,他心裏總有一種愧疚感,在眾人麵前從來是沉默寡言,陰鬱不堪。他本來是個風風火火的急性子,也就是因為這個急性子曾經闖過幾次禍,在當局受過處分,斷送了前程。可是身無分文又加上不學無術的他,還是不敢提出辭職,忍氣吞聲當牛做馬。他盼啊盼啊盼望出頭之日,可盼到五十二歲仍沒有改變自己窩囊的身世。他甚至企圖過自殺。了解他底細的人都認為他是出色的偵察員。作為偵察員,他確實對自己的工作兢兢業業,鞠躬盡瘁。可幸運之神總是離他那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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