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影山後,我仔細檢查一番,看有沒有留下腳印和物品,然後就下山了。山頂高地上,除了雪地以外,都是堅硬的岩石砂礫,隻要注意別踩入雪地,就不用擔心會留下腳印。


    我到達山頂和從那裏脫身的方法完全同你所猜測的一樣。我估計沒有人會懷疑在隻有影山足跡的絕頂上發生謀殺案。我在作案中留下的唯一痕跡,是我不知道影山這樣的傷勢是否還能掙紮一陣。(我不懂醫學,不知道頭部傷到什麽程度會出現“潛伏發作期”,如果醫生驗屍的結果證明,影山的傷勢不應該產生這種症狀,就會立刻發現這是他殺。)不過,我認為山頂這一特殊環境,完全可以彌補這個破綻。實際上,以後事態的發展完全不出我所料。我成功地完成了天衣無縫的犯罪。人們甚至沒有察覺有絲毫犯罪的痕跡。


    可是不久,我就意識到了“頭盔”的問題。雖然我當時行動相當謹慎,但還是吃驚地發現了這一漏洞。放在岩石上用石塊砸壞的頭盔,受到岩石的反作用力,下沿當然會有所損傷,而滾石砸在頭上戴著的頭盔時,下沿決不應損傷。


    如果有人注意到這一疑點,我的天衣無縫的犯罪就會露出馬腳。雖然影山的屍體已火化了,但頭盔還在你手裏,我必須想方設法把它弄到手。我在焦慮之中,終於想到了“分葬骨灰”的方法。這種方法不會引起你或別人的任何懷疑,便可以不動聲色地處理掉頭盔。


    如果你也一起去,對我會有些妨礙,但我打算當著你的麵把頭盔埋下去,以後再挖出來就行了。所幸的是,你沒有來。我處理掉頭盔後,在一本登山雜誌上看到,“沖天帽”的廠商進行了頭盔的耐撞擊試驗。這時,我感到了一種不安,於是到山間墓地去檢查了一下,果然發現最近有人掘墓的明顯痕跡,我出於謹慎埋下的另一頂頭盔也不翼而飛了。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你一個人設下的圈套,還是在你背後還有我所不知道的人,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以後,我秘密地探聽了你的行動,發現你在分葬骨灰之後,請了幾天假到奧村田去過。去幹什麽了呢?不用說是去檢查圈套的效果。否則,你本應和我一起去“分葬骨灰”的。


    與中了圈套這事相比,給我打擊更大的是,我發現你至少是主動幫助設下了這個圈套。你真正愛的仍然不是我,而是影山。因此,你不惜置我於死地也要為他報仇。


    在承受這一無法忍受的沉重打擊的同時,我絞盡腦汁考慮防衛措施。我已無法避免對我的懷疑了,雖然我還有“隱密現場”和不在現場證明的雙重防線保護,但我仍然坐立不安。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準備回絕的親事。幸好,那門一個小職員求之不得的親事是發生在認識你以前。這個事實便可以打消“為了你”的情殺動機。


    光明角的事件沒有任何人知道,加之影山也被選入k2登山隊,恐怕不會有人懷疑我要爭奪突擊頂峰隊員的位置。這樣,我就完全沒有了殺害影山的動機。


    正如你所說的,我就是這樣以放棄你為代價,把我陷入圈套後受的危險控製在最小範圍內。


    但是,隨著步步向頂峰逼近,我越來越意識到,我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我不能沒有你,你是我“唯一所愛的女人”。


    殺害影山就是為了得到你。失去了你,即使站到了k2的頂峰上,抹去了虛假的登山記錄,也完全喪失了任何意義。


    為了得到你,我殺了人。但殺人之後,我又放棄了你。我不惜犯下能把自己打入地獄的殺人罪也要達到的真實目的,完全成了泡影。現在,我清楚地知道,我要你!如果現在有同樣的障礙阻止我得到你,我還會毫不猶豫地再犯同樣的罪行。


    然而,你識破了我殺人犯的真實麵目,離開我飄然而去,比我向你接近的速度更快。


    以前,為了能夠盡快回到你的身邊,我期望早日攀登但現在我知道,那裏並沒有你。我現在隻是為了登山而登山。


    過去,你曾在飯店的餐廳裏問過我:“為什麽要去登山?”


    當時,我是這樣回答的:“冰鎬總催我訂立新的合同。”你還記得當時我那首拙劣的詩嗎?


    但是,現在即使站在k2頂峰上,冰鎬也決不會再催我訂立下次登山的合同,我應該去登的山沒有了。並不是山已被我登完,而是我已失去了登山的資格。


    登上k2頂峰後,我該走向何方呢?如果真能登上去,我準備到時再慢慢考慮。至少請你允許我永遠記住那個夜晚。


    起風了,帳篷被颳得猛烈地晃動著。再見!


    真柄慎二 於第八營地


    第20章 無涯孤獨


    一


    八月初,登山隊回國了。他們肯定帶回了真柄慎二的遺骨,但貴久子沒有去迎接。


    他已經是逝去的人,象中井和影山一樣,在貴久子心中一閃而過,留下的隻是無法埋葬的空虛。


    在登山隊回國的當天,中井敏郞突然來找貴久子。午休時,貴久子坐在公司房頂蔭涼處的長椅上;癡呆呆地望著羽田方向的天空,等待著登山隊乘坐的飛機到達。正在這時,中井來到她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問:


    “我可以坐到這裏嗎?”


    “請便。”


    貴久子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弄得中井十分尷尬,無法再說什麽。從前每次見麵時,他們總象是有說不完的話似的,隻恨時間不夠。


    “我可能要辭去公司的工作了。”過了一會兒,中井費勁地擠出這麽一句話。


    “是嗎。”他辭不辭職同貴久子毫不相幹。


    “還有,真是愧對你講這句話,我想和你再好下去,行嗎?”


    貴久子毫不動情地掃了中井一眼。中井的神情是認真的,他的目光就象過去狂熱地愛著貴久子時一樣。


    “我……,和你分離後,才真正體會到你對我是多麽寶貴。能不能讓我們重新開始呢?”


    中井的話漸漸熱烈起來。


    “我求求你!沒有你我活不了!”


    趁著周圍沒人,中井把手放到了貴久子的膝上。他相信一句格言:“女人是不會忘記她初次相愛的男人的”。不論她當初多麽憎恨男人的不忠誠,但決不會忘記耳鬢廝磨,身體相挨的回憶。


    中井的柔情蜜意中,隱隱露出一種絕對的自信,隻要男人死乞自賴地纏住,一定可以破鏡重圓。他放到貴久子膝上的手並沒有被貴久子推開,越發增強了他的自信。


    中井的手向貴久子的裙子下麵滑去,就在這時,貴久子猛然站起身來。他的手失去了依託,笨拙地在空中亂抓了幾下。


    “上田董事垮台了,你也夠可憐的。你知道現在猛拍他的馬屁是危險的。對不對,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不,不是這樣,我是真心……”


    “算了。我不需要你的愛。”


    這時,下午上班的鈴聲響了,貴久子把神色黯然的中井撇在房頂上,向樓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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