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真柄的調查尤其要小心從事。他的婚事正在進行,處於一個重要的關頭。要是讓人知道有個警官圍著他屁股後頭轉可就不好了。


    熊耳馬不停蹄地調查了三天。結果查明提親的事是在影山死前開始的。真柄和影山之間除了貴久子,並沒有任何芥蒂。


    無端地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和精力,結果卻使真柄成為清白無辜的人了。沒辦法,熊耳準備乘第三天的夜班車返回信州。


    總不能這樣利用署長的好意照顧,而總是一無所獲啊。


    三天徒勞無功的奔波使熊耳憔悴了。他利用列車開車前的時間,在新宿的一家咖啡館和貴久子見了麵。


    “他完全沒有了犯罪的動機。”熊耳沮喪著臉,喝了口咖啡。


    “讓你辛苦了。”


    貴久子說著,也不知自己是喜還是悲。


    “不過……,”


    熊耳一口喝光咖啡,抬起了眼睛。他的小眼閃閃發光,與憔悴的麵容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我無論如何也解除不了對他的懷疑。”


    熊耳知道是由於自己的疏忽才把有明顯他殺痕跡的屍體火化了。現在,他職業的責任感和義務感使他無法打消懷疑,搞明事情的真相已成了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影山先生和真柄總是兩人一起行動。除去他們所屬山嶽會的訓練和集體登山時,兩人總是結為一組。他們留在登山史上的幾項記錄,幾乎都是兩人共同創立的。就連我們也認為他們是一對天生的結組夥伴。”


    熊耳已經直呼真柄,不加“先生”了。這說明他沒有理會幾天來調查的結果,反而堅定了對真柄的懷疑。但是,熊耳的一番話,其實更加證實了真柄的清白。天生的結組夥伴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找到的。他們性命相托,休戚與共,不但技術與體力要相互彌補,甚至呼吸都要協調。他們可以從對方微小的表情變化、一舉手一投足上判斷出對方在考慮什麽。隻有這樣的患難之交,才能以性命相托。


    有什麽理由要殺害這樣的朋友呢?


    “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有著什麽芥蒂。我們應該紮紮實實地了解他們的登山經歷。遺憾的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想把這事拜託給湯淺小姐。”


    說到這裏,熊耳從兜裏掏出了揉得皺皺巴巴的“小憩”牌香菸。


    “可以抽嗎?”他在問過貴久子之後,不慌不忙地點著了火。沒想到與他的外貌不同,他還是一個細心的人。


    “我能做到嗎?”


    “不是什麽難事。”他避開貴久子的麵孔吐了口煙。


    “想請你去他倆所屬的‘雪線俱樂部’和大學登山隊,徹底調查一下他們的登山記錄。當然,最好還是我辦這件事,但估計人家不會借給我記錄。不是強行搜查,無法以強硬的手段拿到它。而且一個警官闖到大學生裏去也不方便。湯淺小姐,你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到那裏去,也許人家還會和言悅色地把記錄借給你。你還可以從他們的登山朋友那裏了解到沒寫入記錄的事情,實際上這一點更為重要。”


    “明白了,我試試看吧。”


    “那就拜託了。除此以外再沒有發現作案動機的辦法了。現在不存在的動機也許可以從過去的事情中發現。很抱歉,把本應警察幹的事託付給你。可也沒有什麽辦法,我們無法出麵。重要的屍體已經火化,因此無法科學地證明是他殺。”


    “全明白了。”


    列車快要開車了。兩人起身告別前,互相目不轉睛地對望了一會兒。世界上唯有他們兩個人懷疑真柄,這使他們有了共同的語言。


    但他們的出發點並不相同。一方是出於警官的職業熱情,另一方卻是出於女人在一個男人背叛了自己之後,產生的那種微妙的心理。這是他們截然不同之處。


    貴久子一邊送熊耳向站台走去,一邊心裏思忖著這件事情。真柄的親事是發生在影山遇害之前,這樣就可以否定真柄的作案動機。看來自己也並非是被副行長的女兒擠掉的。但這樣一來,難道說真柄對自己的所有言行都是演戲嗎?


    為追查殺害影山的罪犯而開始的調查,不知不覺變成了惴度真柄言行真正意義的調查。這又一次證明,貴久子心中的天平確實是沉向了真柄一邊。


    自己無形中已喜歡上了他,不,可以說是愛上了他。正因為如此,自己才非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即使這樣做也許會把真柄送上絞架。


    貴久子深知其中的矛盾。調查的結果一旦證明真柄是貨真價實的罪犯,就等於自己親手葬送了他。那時,自己恐怕會悲痛欲絕的。


    “但是,我無論如何要搞它個真相大白。”兩人來到站台上。熊耳要乘的列車已經進站。由於季節已過,去登山的旅客寥寥無幾。不過,還是有幾組帶著沉甸甸的裝備,準備向新雪將臨的高山挑戰的登山者。他們都有著一雙和影山、真柄一樣熱情的眼睛。


    “盡管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可能要毀滅自己所愛的男人,但我還是要設法證明,有著如此一雙眼睛的人也會殺人。”貴久子想。


    開車的鈴聲響了,熊耳從車窗探出腦袋,關切地叮囑著:


    “你的擔子不輕啊,努力幹吧!”


    這時,貴久子覺得熊耳已經覺察了自己思想和行動的矛盾。


    鈴聲停了,列車緩緩地開動起來。按理說死盯住貴久子所愛的真柄不放的熊耳,應該是貴久子的敵人。但此時此刻,她卻對這個敵人產生了依戀和親近之感。列車無情地加快了速度,把無限的寂寞留給貴久子,迅速從視野中消失了。


    又過了三天,真柄乘飛機從羽田出發,前往k2偵察登山道路。他先乘巴基斯坦航空公司的飛機飛往喀拉蚩,從那裏再飛往克什米爾的首府斯利那加,然後乘車前往巴爾特羅冰河的河口阿斯科萊。沿此冰河向裏走就可到達k2。由於日期緊迫,要盡可能藉助於機械力量,強行進行偵察。


    貴久子到羽田機場為他送行。真柄對她輕輕擺了擺手,就象是要到大阪或福岡似的,輕快地登上了舷梯。


    第15章 另一死者


    一


    貴久子開始著手調查影山和真柄的登山經歷。通過調查,她懂得了對於登山運動員來說,能首次登上前人沒有攀登過的山峰,以及開拓出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道路,是一種怎樣的榮譽。


    首次登山,一般都是選擇最適於登山的夏季,沿著最易攀登的道路攀登。以後,便有困難的冬季登山、冬季單人登山、夫婦雙雙登山、婦女登山以及從更艱險的路線直登山頂等等。花樣翻新,不斷追求更高的難度。


    在當今的“阿波羅時代”(原註:指以宇宙飛船“阿波羅”號登上月球為標誌的“太空時代”。),有人僅僅因為山峰比“俗世”要高一些,就不惜以生命作賭注,耗費大量金錢,不斷向上攀登。這種熱情在對山峰一無所知的人們看來,簡直是一種瘋狂。


    但是,在把係統工程學和電子計算機奉若神明,視人類為草芥的“阿波羅時代”,雖然研製登山最新用具也需藉助於科學的力量,但歸拫結底,渺小的人類,不是靠機械力,而是靠自己雙腿和意誌的力量征服了山峰,戰勝了大自然。這是一篇氣勢雄渾的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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