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久子本來也打算參加分葬骨灰的,但是她聽從了特地到東京送頭盔的熊耳的勸告,打消了這一念頭。如果貴久子也一同去了,就會妨礙真柄處理頭盔。為了使他上鉤,要盡可能給他創造條件。一個老母親總是好騙的,甚至都不必埋下去再挖出來,乘老母親不注意,一開始就可以不埋下去。


    熊耳還沒有對貴久子明確談過他設下的這個圈套,但貴久子已經意識到,他對真柄是很有幾分懷疑的。這對她是一個相當沉重的打擊。熊耳還不知道真柄也是貴久子的救命恩人,所以甚至暗自想道:


    “這個女人,難道未婚夫屍骨未寒,就又傾心於另外一個男人了嗎?”這是他不放心自己所下的賭注的原因。


    盡管如此,貴久子卻聽從了熊耳的指示。熊耳一直緊張萬分地等待著分葬骨灰的結束。


    雖然貴久子目前聽從了熊耳的指示,但是,夾在死去的未婚夫和活著的向她大獻殷勤的男人中間(熊耳可以肯定是這樣),她的心一定是在微妙地動搖著,不知何時就會背叛熊耳。


    貴久子不管多麽眷戀死去的情人,但那畢竟已成為虛無縹緲的往事,顯然是活生生的真柄更有吸引力。因此,時間拖得越久,圈套被識破的危險性就越大。


    熊耳自然沒有參加分葬骨灰。表麵上他是一個與影山的遺族和真柄毫不相幹的局外人。


    隻是由於要分配墓地,才由受厚生省之託負責管理墓地的奧村田村公所,派了一個耳聾眼花的老人,到現場去了一下。平常一定會去幫忙的上村茂助,也由於熊耳事先一再叮囑,埋葬時根本沒有接近墓地。


    真柄在麵向k嶽的稀疏的白樺林中,把骨灰盒、冰鎬、登山繩、釘鞋以及頭盔統統埋葬,分葬骨灰結束了。


    目睹此狀,老母親重新勾起了哀子之情,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夏日已快過去。積雲大塊大塊地湧上高高的山脊。遠方,聳立在群山之上的主峰透過亂雲泛著白光。


    熊耳並沒有見到現場情況,這些都是茂助事後告訴他的。當時他在警察署。警方的任何一個微小動靜,都會引起真柄的警惕。


    第13章 跟蹤追擊


    一


    “影山是被謀殺的嗎?”


    熊耳來借頭盔時,貴久子認為他的推理毫無根據。但是,頭盔擺在麵前,熊耳又一一指出其中的疑點,她不得不相信影山的確死於某人的暗算。


    實驗的結果進一步證實了這點。要解釋頭盔的疑點,隻能說確有一個罪犯存在。


    到底是誰殺害了影山呢?貴久子不用聽熊耳的介紹,隻憑自己親眼見到的險峻的k嶽山勢,就完全了解現場的隱密狀況。


    謀殺的事實是推斷出來了,但罪犯卻無影無蹤。就在這時,熊耳再次問到頭盔,並初次提到了真柄的名字。自己追問真柄究竟怎麽了,熊耳沒有詳細回答,但從他的口氣中,很容易察覺到他強烈地懷疑著真柄。


    為什麽熊耳再三要求自己保守有關頭盔的秘密呢?還有,雖然聲明失禮,為什麽還要追問她和真柄的關係呢?這是純屬私生活的極不禮貌的問題。再有,那強製性的“分葬骨灰”的勸告。——熊耳這一係列言行到底意味著什麽呢?


    貴久子思考的結果,猜到了熊耳推斷嫌疑犯的全過程,識破了為使嫌疑犯上鉤而設下的圈套。


    “熊耳懷疑真柄!”


    這已經是肯定無疑的了。這樣就完全可以理解熊耳一係列的言行,他正處於一種懷疑真柄而又束手無策的境地。


    “為什麽時至今日才提議分葬骨灰呢?火葬的第二天早上做這件事才是最自然的,也不必費什麽事。現在突然提起,會不會是他意識到了頭盔上的破綻,於是藉口分葬骨灰,實則銷贓滅跡呢?”


    太可怕了!


    貴久子推論到這裏,感到一陣巨大的打擊,使她兩眼發黑。雖然隻是自己所做的推理,但仍然太可怕了。


    把自己從死亡的深淵中救出來的兩個男人,一個被殺死了,而另一個很可能是罪犯。這種結論已有充分的理論根據,根本無法推翻。


    被害者是理應成為自己丈夫的男子,嫌疑犯卻又是自己一度以身相許的男子。在兩個男子中間,自己的心曾有過微妙的迷惘,最後總算認定了其中的一個,但他卻忽然死了。無限悲哀之中,自己不由迅速地傾心於剩下的另一個男子。


    盡管對死去的影山懷有負疚之心,但與對死者的緬懷相比,活人的求愛更能激動人心。自己也不是沒有意識到,這樣聽其自然地發展下去,那天晚上的事情還會重演。就在這時,熊耳忽然出現了,並拿出了幾條不能不對真柄產生懷疑的確鑿征據。


    難道真是真柄嗎?真令人難以置信。為了“燃起希望之火”而攀登山峰,兩眼生輝,口若懸河的真柄,不論多麽鍾情於自己,也不能為了獲得愛情而殺害情敵啊。


    而且,這個情敵是他最要好的登山夥伴,他們的友誼要比世俗的朋友深厚得多。


    彼此用繩索連接住身體,攀登險峰絕壁時,對方要是墜落下去,自己也決無生還的道理。這種性命相關,休戚與共的朋友,應該有著與單純的酒肉朋友本質不同的相互信賴關係。


    真柄不可能殺害影山。他不過是出於登山夥伴的友誼,進行別無他意的分葬骨灰。那個叫熊耳的警察救援隊長純屬神經過敏。盡管他算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警官,但仍擺脫不了懷疑一切的職業病。


    貴久子幾乎就要違背熊耳的指示了。但是,她一想起火化之夜的悽慘景象,又改變了主意。從皮膚上往下滴著油,血管和內髒爆裂,渾身上下噴射著藍色的火焰。影山冤屈的形象在她記憶中閃電一般掠過。


    那一切都是屍體在執拗的控訴:“我不願意死!”


    熊耳的推測是正確的。罪犯是以天衣無縫的犯罪為目的,必然要設法處理掉頭盔。真柄是唯一企圖接觸它的人。


    不論他是什麽人,以何種方式企圖接觸,都不能排除嫌疑。更何況真柄還有爭奪自己這樣一個女人的動機。這是一個強有力的動機。


    影山死後,他迅速地接近自己。在過去一年半的交往中沒有給予影山的,卻被他奪走了,盡管隻有一次。


    或許……


    “那天晚上,他帶我去‘旋轉餐廳’,身穿新裁製的西服,點了牛排,莫非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嗎?”


    懷疑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著。要抓獲殺害影山的罪犯,就必須正視現實。假如自己不聽從熊耳的勸告,向真柄透露了警察的意圖,那麽唯一冒出來的重大嫌疑犯不就又要沉下去了嗎?


    真柄如果真是清白無辜,那麽盡管很不禮貌,但隻要不告訴他,他本人決不會知道的。為被害的影山伸冤,哪怕隻做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都是活著的人的義務。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堅決製止自己急速傾心於可能是殺人兇手的男子。


    戀人死後,正在成為自己新的戀人的男子又受到懷疑,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但在長時間的煩惱之後,貴久子總算做出了上述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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