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芸芸點了點頭,鑽進船艙之中,衝一群哆嗦的佳麗道:“有床鋪嗎,給我騰一張?”為那女的濃妝盛服,忙笑道:“有有有,即刻為女俠騰挪。”


    這群佳麗,乃是洞庭湖中畫舫藝妓,常年棲於畫舫之上,賣身賣藝,維持生計。白日乘畫舫飄於洞庭碧波之上,夜幕垂下便揉身到有錢男人懷中,賠笑賣藝,日子倒也清苦。眾女子先前被青非苑下墜之勢驚得花容失色,俱都害怕之極,聞得翠芸芸要床鋪,便連忙去張羅。


    待床鋪張羅好後,青非苑將江昊抱到床鋪上,又要來清水,為江昊服下。一切就緒,青非苑便對為那女的和氣道:“敢問姐姐芳名?”那女的道:“小女姓畫,名梅兒。”青非苑又道:“這船是姐姐的嗎?”


    畫眉兒不好意思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此船乃嶽陽城有名富豪蔣大官人的。小女子隻是租來,招羅了些姑娘維持生計。”青非苑“哦”了聲,稍一停頓,抱拳施禮道:“叨擾姐姐及諸位,在下委實過意不去。”


    畫梅兒忙道:“哪裏,大俠無須客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使喚咱們姐妹便是。”青非苑道:“饒是如此,在下確實有一事相求。”畫梅兒道:“大俠隻管道來。”青非苑遙望洞庭湖遠處,道:“在下一位小兄弟中了劇毒,須盡快趕回醫治。勞煩姐姐將我等送至君山。”


    畫梅兒思索片刻道:“君山離此尚有三四裏水路,往返一次須得二三個時辰。此時未時十分,天色尚早,便送大俠一回。”青非苑聞言感激萬分,連忙致謝。


    青非苑與翠芸芸陪伴在江昊窗前,見其麵色由灰轉紫,由紫轉黑,當真是擔心不已。青非苑雙掌按於江昊背上至陽中樞二穴,將逍遙掌力源源渡入,暫且壓製劇毒肆虐。逍遙掌力渾厚無比,一經送入,江昊麵中黑色稍稍隱去。隻聞得“啊”一聲,身中劇毒稍被壓製,江昊竟迷迷糊糊醒轉過來。


    朦朧中瞧見青非苑與翠芸芸焦急坐在一旁,悠悠問道:“青大哥芸芸姐,我是不是要死了?”翠芸芸聽江昊叫自己“芸芸姐,”再也忍不住,淚水滴答掉下來,哭泣道:“好孩子,你不會死的,你青大哥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青非苑亦道:“是啊,江小兄弟,我們正在回珩滸穀途中,我師父博古通今,無所不能,一定會除去你身上的劇毒。”江昊合了合眼,感覺甚是疲憊,又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便在此時,突聞船板上一女的尖叫道:“哎喲,你們快來看,不得了了!”聞得一陣雜亂腳步聲,顯是眾女子好奇,紛紛圍上前去。青非苑對翠芸芸道:“走,去看看。”兩人大步出門,走到甲板上往湖裏一瞧,亦是大吃一驚。隻見湖中雪白一片,竟漂浮著不下千隻死魚。死魚盡都白肚朝上,隨波浮動,咋一看去,倒叫人心驚膽戰。


    眾女子議論紛紛,都自大奇。青非苑遙望來時水路,隱隱見一大船緩緩行駛過來,不禁眉頭緊鎖道:“果不其然,他們來得好快。”翠芸芸本自疑惑,聞青非苑這言,頓時知曉過來,道:“我知道了,這湖中之魚,乃是拜西北毒叟鬼擎火所賜。”青非苑盯著湖中,道:“鬼擎火四處找人試毒也罷了,如今連弱小生靈也不放過,其心腸歹毒之極。”


    翠芸芸點了點頭,細瞧湖中,大吃一驚,道:“師哥,你瞧那水中,似乎有股股黑氣肆虐穿行。小娃兒當時為了護我,便是中了那毒氣,方才至此。”青非苑點了點頭,道:“鬼擎火不隻練毒施毒之技詭異莫測,其心計更是狡猾異常。他施毒毒死湖中之魚,乃是敲山震虎之意,意在我倆若繼續前行,便是這死魚下場。”停得半刻,突然截聲道:“哼,我卻偏不吃他這一套。”轉頭對畫梅爾叫道:“麻煩姐姐叫船夫將櫓搖快些,這湖中不詳,恐有生變。”


    畫梅兒聞言,心中不免大吃一驚,不知湖中倒底生何變化,心中雖疑惑重重,仍自“哎”了一聲,下艙遣船夫去了。


    這一下,遊輪便快了些時。隻見洞庭湖兩邊景物後退,白色飛鳥自湖中掠過,不時驚鳴一聲,劃破湖麵寂靜。


    大約行了一個時辰,青非苑掐指一算,道:“若沒算錯,前方必有大霧。”翠芸芸笑道:“師哥算無遺策,定不會錯。”青非苑搖了搖頭,麵呈謙意,道:“此全憑師父所授,師父常年居於穀中,將天作被,將地做床,與蒼靈萬物融合,參悟大自然生生不息之道,宇宙萬物,哪怕瞬息變化,亦能輕易捕捉。我隻在師父那裏學得些皮毛,掌握了逍遙道法之根基,其中深邃道理,全然不知。”


    翠芸芸亦道:“師父的逍遙道法何等精妙,就算師父教,我等也是學不會。師哥竟掌握了根基,日後定能領悟其中玄妙之處,將逍遙道法盡數學會,融會貫通。”青非苑苦笑道:“哪有這般容易,我學了根基便不能邁步向前了。師父對我長聲歎氣,說我資質甚淺,不能領悟世間大道,就算再參悟三十年,也是枉然。”說著,麵上竟呈失意之色。


    翠芸芸見狀,安慰道:“師哥無須傷懷,師父常說,世間萬物本不是十全十美,女媧造人,斷其左臂,其右臂便有不凡之處。師哥不能參悟大道,說不定能領悟比大道更可貴的東西。”


    青非苑長出一口氣,突地豁然開朗,心中明亮,道:“師妹說的是。且不說這個了,前方一二裏水路便是君山,這君山居於碧波之中,靈氣滋衍,酉時十分,日月輪走,定當引湖中潮氣上湧,形成大霧。待會待大霧襲來,我們便趁霧色掩蓋,遁於君山之中,叫那幾個惡人無從尋跡。”翠芸芸頷點頭,道:“師哥說的甚是。”


    又行得一程,果不其然,隻見前方湖水中煙氣騰騰,團團湧來,不稍片刻,便鋪蓋整個湖麵。卻聽畫梅兒等人埋怨不停,道:“晦氣,怎麽碰上這等大霧。”要知行船之人最忌諱的便是大霧。青非苑與翠芸芸卻心中偷笑。青非苑道:“姐姐無須埋怨,隻管將船往前開便是了。”


    又向前行了大約一個時辰,聞得船身一震,竟是靠岸了。隻聞畫梅兒叫道:“大俠,已經到君山了。”青非苑點頭應聲,叫翠芸芸扶了江昊下得船去,自己走到畫梅兒跟前,自懷中摸出一錠金子交於畫梅兒手中,道:“此行多虧姐姐相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眾女子見狀,都自大驚,有生以來,可從未見過如此厚重的金子,足足算來,夠一船姐妹吃喝一輩了。


    畫梅兒卻是不接,道:“大俠哪裏話,咱們姐妹本在遊玩,閑暇之中送大俠一程,也耽誤不了什麽事。”青非苑突然正色道:“姐姐先接了這金子,我還有一事相求。”畫梅兒本是不想接,但是別人竟有事相求,自己不接,倒顯得小氣了。無奈之下,隻得接了,道:“大俠還有何事相求,隻管說出來便是。”


    青非苑道:“望姐姐與在下辭別後,便劃船南下,不要再回去做生意了。到了長江口處,便棄了大船,另行它處。此錠金子厚重異常,足夠姐姐們養息至老。”


    眾女子聞言大驚,畫梅兒亦是吃驚不小,疑道:“大俠為何這般說。”青非苑長歎一口氣道:“實不相瞞,在下叫姐姐送行,乃是後邊有幾個大惡人窮追不舍,姐姐若現即返回,必遭惡人魔手。姐姐送在下一程,在下不能害姐姐一命,望姐姐依了在下,沿湖南行。”


    眾女子聞言,方才明白開來。要知墮入風塵,委身天下臭男人懷中,賺下賤錢,吃低下飯,本是極其痛苦之事。今日能就此脫離苦海,眾女子正求之不得。畫梅兒一咬牙,道:“竟是如此,我等依了大俠便是。”青非苑欣然點頭,下了船,與眾女子告別,眼見畫梅兒等人沿湖南下,方才轉身欣然離開。


    君山係洞庭湖中小島,位於嶽陽城西南方向,水程約有十二公裏左右。其山體呈橢圓形,乃是一座兩旁高中間低的小島。唐代著名詩人李白曾有詩誦曰:“帝子瀟湘去不還,空餘秋草洞庭間,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是君山。”


    君山覽嶽陽樓之華麗,沐洞庭湖之輝光。吞巫山**,集衡嶽霓裳,隱隱雲間洞府,巍巍水上天堂,八百裏風光旖旎,幾千年古跡昭彰,真可謂是“蓬萊宮在水中央”。


    青非苑與翠芸芸兩人帶了江昊沿崎嶇山路匍匐前行,兩旁林木叢生,翠竹蔥鬱。行得一陣,崎嶇山路陡然阻斷。兩人停了下來,青非苑躬身到一處岩壁旁,朗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青非苑朗聲未停,便聞“嘎吱”聲響,如玉般光滑的石壁竟倏然開裂,生出道石門。青非苑與翠芸芸相視莞爾,抱了江昊徑直鑽入石門。後腳剛一踏進石門,又聞“嘎吱”聲響,石門又無縫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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