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陵園。


    寧約晨蹲在新建好的墓碑前,撫摸著雕刻在碑身上的人物畫像,指尖一點點滑落,沿著上麵精雕細刻的字體緩緩滑落,清冷的麵容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


    “時姨,對不起,約晨騙了你。”


    她目光落在碑身上刻著的“愛人”兩字上,又轉而看向一旁新換的墓碑,上麵也刻著“愛人”兩字。上麵的墓碑文除了名字不一樣外,其他文字幾乎一致。


    這兩個生前被迫分開的戀人,如今終於可以以另一種形式相聚相守了。


    當年母親的遺體是通過火化的方式,然後將盛有骨灰的盒子葬在了這裏,而操持這一切的人就是時姨。


    如今,自己也依照她的遺願,將她的骨灰和愛人永遠埋葬在一起。


    寧約晨將額頭抵靠在墓碑上,喃喃自語:“我其實一直都知道媽媽當年為我選擇的監護人不是您,她在去世前曾告訴過我,會將我送到有兩個媽媽的家庭裏,讓我稱她們為溫阿姨和淺阿姨。讓我乖乖聽話,讓我好好跟她們的女兒相處,她們一定會善待我的。”


    “可是後來帶我走的卻是您,我當時雖然很是疑惑,但我還是乖乖跟您走了。因為那時我一個人被暫時寄養在孤兒院,媽媽說的兩個阿姨一直沒有來找我。我好害怕,所以在您來接我時,我什麽都不敢說。”


    寧約晨很想哭,可是卻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


    她就這麽緊緊抱著時姨的墓碑,滿心自責:“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到來,您的人生一定會輕鬆很多,最後更不會因為這個被我隱瞞的謊言而選擇結束生命。”


    “這些天,我心裏滿是怨恨,我恨白家,恨白靖遠,恨我的出生,也怨我自己沒有早點將真相告訴您。這樣您也不會在最不堪重負的時候,因為承受不住當年這件事帶來的打擊而離開。”


    “其實在我們上次見麵時,您跟我說那些話後,我就做好了您要離開我的準備。因為您不會無緣無故的說出那樣的請求。我也知道您這些年實在太累了,您想我媽媽了。但我太自私了,總以為您為了我也會努力堅持下去。”


    這時有風吹過她的發絲,帶來清爽的涼意,寧約晨起身站在緊挨著的兩個墓碑中間位置:“時姨,您苦苦堅守了這麽多年,如今終於解脫了。我應該為您高興,不能說那麽多喪氣的話,這樣您聽到了會難過的。”


    她深深的鞠了三個躬,又看了眼放在兩個墓碑前的百合花,最後在夜幕降臨之際轉身離開。


    寧約晨剛走出陵園大門,就看到等候在外麵的黑色轎車,在後車門打開的同時,她調轉腳步向右方向走去。


    剛走出幾步,就被人從身後拽住胳膊,然後就聽到白懿的聲音:“時語的律師正在家裏等著你。”


    白懿看著神色冷凝的人,就在她以為這人要爆發的時候,對方卻隻是默不作聲的越過自己,然後坐進車內。


    車輛向九章別墅方向駛去,車廂內一片沉寂,誰也沒有說話。


    寧約晨正對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發呆,放在大腿上的右手手腕突然傳來陣痛,她緊緊蹙眉,強忍著這股抽絲剝繭般的疼痛。


    過了幾分鍾後,這種麻痛感依舊沒有消失,她便用左手揉了揉,試圖緩解這種難受。


    坐在她身旁的白懿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忙問:“怎麽了,是不是手腕疼?”


    寧約晨看也不看她,更不做聲。


    白懿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轉而對駕駛座上的司機說:“小嚴,去醫院。”


    醫生還沒有回答,寧約晨直接拒絕:“不去醫院,就回九章別院。”


    “你這幾天都沒去醫院做康複訓練,也沒有複查,是不是又傷到手腕了?我們先去醫院,再回來見律師也不耽誤。”白懿說。


    “人家律師是什麽事都不用做嗎?就隻聽你安排,你以為你是誰?!”


    寧約晨懶得去看身旁人此刻是什麽樣的臉色,直接對司機說道:“嚴叔叔,麻煩您開快點,這個時間點不早了,律師也要早點忙完工作回家休息的。”


    司機透過後視鏡小心看了眼麵無表情的白總,回答:“好的,寧小姐。”


    十分鍾後,車輛在景色雅致的獨棟別墅前停下,寧約晨直接開門下車,頭也不回的大跨步向敞開的正廳門方向走去。


    白懿不緩不慢的跟在她身後,在黑夜與燈火輝煌交織而成的半明半暗中,她臉上的神情透著一種深不可測的晦暗。


    寧約晨剛走進會議廳,就看到坐在沙發區喝茶的一名年輕女子。


    見到她進來,女子立刻起身,問:“您就是寧約晨小姐吧,我見過您照片。”


    “對,是我,你是時姨的律師?”


    “嗯對,我叫崔雨熙,時語的委托律師。”


    “您好,崔律師。”


    兩人剛在沙發上坐下,白懿就走了進來,崔律師口吻嚴肅的說道:“不好意思,白小姐,我的委托人特地要求在宣讀她的遺囑時,隻能寧約晨小姐一人在場。”


    白懿看向寧約晨,隻說:“我在外麵等你。”


    等她退出會議廳並關上門後,崔律師才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從裏麵拿出封印完整的檔案袋,先全方位的展現給寧約晨看了一下,才拆開,然後抽出裏麵的文件。


    “根據時語女士生前遺願,她將自己婚前獨立全款購買的,分別位於東城區和西城區的兩處房產轉移到寧約晨名下。同時,完全由她個人出資購買收藏的總價值九千萬,共計十一件藝術品,以及總價值七千萬的十五件黃金首飾,十件總價值八千萬的奢侈單品,全部由寧約晨小姐繼承。最後,她生前卡裏最後剩餘的八十萬存款,也一並繼承給您。”


    崔雨熙將需要簽字的合同和相關轉讓協議擺在寧約晨麵前,又說:“除此之外,時語女士還給您留了一封信件。”


    她說著拿出檔案袋裏最後一封信件,原本一直沉默不動的女孩立刻伸手接過,想要拆開信封,卻又停頓住。


    崔雨熙當了這麽久律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對巨額遺產無動於衷,卻因為一封遺囑動容到眼眶通紅的被繼承者。又聯想起自己那位雖然病氣纏身,卻依舊優雅從容的委托人,心想這兩人雖然不是母女,但關係一定非常深厚。


    不然兩人不會在提及對方時,都帶著濃厚的悲愁與依戀不舍之情。


    於是再開口時態度柔軟了些:“這封信件您可以回去再看。”


    然後她就見女孩突然看向自己,目光淩厲:“崔律師,我冒昧的問一下,這封信件在交給我之前,有其他人看過嗎?或者說,我可以相信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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