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約晨並未注意到時姨的異常,繼續說:“他說是來看望一位很重要的恩人,我還跟他推薦了醫院附近的那家中餐館。”


    “恩人?”


    時語心裏更加疑惑,在剛才的對話中,謝遠安並未透露出這個信息。那麽他口中所謂的恩人究竟是什麽意思?


    思及此,她走到餐桌前坐下,像正常聊天一樣說道:“你不是那種自來熟的性子,我看你對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似乎很有好感?不然也不會這麽趕時間的情況下,還跟他聊天。”


    寧約晨也覺得奇怪,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見他第一麵就覺得有種很熟悉也很親切的感覺,而且我對他第一印象很好,他是個好人。”


    時語被她這種單純給逗笑,說:“對人家還不了解呢,就知道他是好人了?還記得時姨以前告訴過你的話嗎?對不認識不了解底細的人,再喜歡再有好感,都要保持距離,不要輕易相信,知道嗎?”


    “我一直記得的,我和他也就是見麵聊兩句而已,回國後就不會再見了。”


    “嗯好。”


    時語暫時壓下心裏的疑慮,又看著孩子隻吃碗裏的菜,不由得叮囑:“多吃點主食,女孩子臉上有點肉才更好看。”


    都說女孩子是最愛美的,寧約晨不僅愛美,更愛惜自己的身材,體重稍微長一斤都能鬱悶到一天不吃飯,為此自己沒少訓她。


    更令自己頭疼的是這孩子還愛吃零食,但又會為了保持完美身材和體重,一天隻吃蔬菜水果,甚至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水腫問題,可以做到一天不吃飯隻喝水。


    為此,她訓了這孩子不知道多少回了,每次都是乖乖應下,然後誓死不改。


    時語看著一如既往的為了應付自己,隨便扒拉兩口米飯的孩子,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算了,隨她去吧。


    因為明天一早就要坐飛機回國,所以寧約晨今晚難得不顧及時姨這個病號,撒嬌賣萌的要跟她一起睡。


    時語寵溺的看著她:“前幾天就讓你跟我一起睡,你還不願意,怎麽今天就改變主意啦?”


    寧約晨不好意思的說:“我睡覺不老實,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踢到您了。”


    “今晚就不怕啦?”


    “病房的這張床大,我睡覺時離您遠點,並一定會管好自己的手和腳的。”


    時語不再逗她,說:“好,今晚跟時姨一起睡。”


    “嗯,時姨你最好啦~”


    兩人用完晚飯,又去醫院後院散了會步後,才回到病房洗漱,然後上床準備入睡。


    時語心裏終究是對這個孩子有萬分不舍和擔憂,開始細細叮囑她:“這次回學校後一定不要再出去兼職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很不安全的。我給你書包裏放了張銀行卡,密碼就是你的生日,平時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想吃什麽想買什麽不要舍不得花錢...”


    寧約晨將頭倚靠在時姨肩膀上,鼻尖開始泛酸,直到她說完後,才悶聲回道:“時姨,我都聽您的,您在這裏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飯。”


    這次來m國,她心裏最大的痛苦其實不是白懿對自己做的那些行為,而是時姨的整體狀態。


    之前在國內的時候,時姨雖然也不幸福,但至少有熱愛的事業,也有自己陪伴在她身邊,可以隨時跟她聊聊天,然後逗她開心。


    可是自從被白懿奪了一切後,沒了經濟支撐的她隻能更加屈服於白靖遠的控製。


    雖然依舊人身自由,但卻也隻能是在白靖遠的允許範圍內。


    而自己也明顯感覺到時姨的那股心氣和傲氣好像也沒了,就隻剩下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任由自己的後半生凋零在這座異國他鄉的城堡裏。


    寧約晨知道,時姨是徹底認命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獨立強大,財富自由對一個女性來說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因為不夠強大,時姨被迫嫁給白靖遠,因為失去了經濟來源,時姨又落得今天這種境地。但若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白懿也根本不會得逞。


    寧約晨看著漸漸進入深度睡眠的時姨,心裏愈發愧疚。


    她動作十分輕柔的走下床,拿出書包暗格裏的銀行卡,又從錢包裏拿出自己的存儲卡,將兩張卡疊放在一起,然後一起放進時姨的包裏。


    這張儲蓄卡是她本來就要給時姨的,裏麵是時姨之前留給她的錢,還有她從小到大所有的存款,林林總總加起來有五十多萬。


    而她隻給自己留了最基本的生活費。


    雖然這筆錢對時姨來說不算什麽,隻能說是杯水車薪,但加上她自己僅剩的那些錢,總歸是有可以自由支配生活的權利,而不是幹什麽都需要向白靖遠伸手。


    寧約晨重新回到床上,麵對麵看著熟睡中的時姨,心裏默默說道:“時姨,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努力變強,掙更多的錢。”


    她平躺過身,有些失神的盯著天花板,心裏產生一個模糊的想法,在這個想法隨著思路愈發清晰的時候,她的心情也更加沉重。


    時姨抗爭了半輩子都沒有離開的地方,自己又如何敢輕易許下承諾?


    白家,白靖遠,就相當於那些偏遠山村裏永遠無法跨越的層層山海。


    無論如何逃跑抗爭,卻隻能永遠的被困在惡魔的牢籠裏,在日複一日的精神折磨中,散盡年華,香消玉殞,然後是含恨而去。


    她恨這一切,卻又無力改變,這才是最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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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約晨拖著行李箱走去宿舍樓,剛走到電梯門口,就迎麵看到從裏麵走出來的兩人。


    她還在發愣中,就聽夏溫暖甜美的聲音:“約晨,你回來啦?”


    不知道是不是時隔太久的原因,她這次見到對方,竟有種恍若隔世的縹緲感,以至於遲鈍了幾秒才想起回應:“嗯,家裏有點事,返校時間就晚了點。”


    其實她請假的這兩個月,兩人一直都有聯係,雖然主要消息內容都是接收和回傳作業,但也會聊些其他話題。


    這也算是她那段痛苦的時間裏,唯一的心理慰藉和少有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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