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約晨雙手抱膝的蹲在花壇旁,順著這個姿勢將頭埋進臂彎中,就這麽默默地啜泣。


    她本想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卻怎麽也止不住決堤而出的淚水,最後幹脆任由自己發泄出來。


    自從離開白家後,由於學校課程和兼職占據了自己所有的時間,而學校又沒有直達陵園的公交車,打車來回一趟幾乎就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所以便由之前每周來陵園看望媽媽,改為一個月來一次。


    卻沒想到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自己連為媽媽掃墓的權利都沒有了。這麽想著,寧約晨的哭聲中帶了無盡的委屈。


    白懿走近的時候,就聽到女孩隱忍卻又無助的哭聲。


    她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有些倉皇無措,就這麽僵持了許久,等女孩的哭聲漸漸平穩些,才挪動腳步更加走近些。


    寧約晨完全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人,等她意識到自己再這麽待下,可能就趕不上下午回市裏的班車,這才停止傷心


    從這裏走到車站,就要半個小時的路程。而回市裏的車,也就隻有早上和下午這兩班,所以她得趕緊走了。


    寧約晨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剛起身到一半就因為腳麻而向後倒去。一陣頭暈目眩間,有人從後麵扶住她的腰身。


    下一刻,自己就被這道力量帶進一個溫暖的懷裏。


    待站穩後,寧約晨下意識的抬頭對扶住自己的人道謝,卻在看清對方的麵容後,瞬間呆住。


    白懿看著她紅腫的眼睛,覺得她副狼狽又呆滯的模樣頗為有趣,主動開口:“怎麽?看到我很驚訝?”


    寧約晨忙後退幾步,從她的懷裏脫開,說:“沒有。”


    白懿看了眼一旁的陵園大門,問:“怎麽不進去?”


    她這麽一問,寧約晨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委屈情緒又再次湧上來,語氣憋悶的回她:“原來的門衛叔叔退休了,新來的工作人員必須看到通行證才讓進去,我沒有。”


    白懿這下心裏了然,說:“我帶你進去。”


    寧約晨驀地抬頭,眼睛亮亮的,裏麵透著不可置信的試探:“真的?”


    “我不會跟你開玩笑。”


    寧約晨也覺得自己不該多問這麽一句,但同時心裏又覺得有些奇怪。這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在上次的第一次重逢時就感覺到了。


    她印象中的白懿,不說是十足的變態,但起碼也是和這個詞沾點親帶些故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有樂於助人的精神,以及行善積德的覺悟。


    直到她跟著對方走進陵園內,才想起自己剛才忽略的一個重要問題。


    那就是白懿為什麽會來這裏?


    清明節掃墓是中國人的傳統習俗,白家作為有著一定曆史的大家族,每年的這天從直係到旁係,無論是年長的長輩,還是尚在繈褓裏的孩子,無一例外的都要去祠堂行祭奠儀式。


    但白家本家在香江,以往每年這個時候,白靖遠都會帶著白頌安去參加家族的掃墓儀式,就連在國外讀書的白懿,也是必須要回去的。


    正因此,白懿在今天出現在這裏,尤為的不正常。


    不過這也和自己沒有關係。


    寧約晨獨自來到母親的墓碑前,看著已經染了一層灰的碑身,心裏滿是愧疚。


    她將手裏的鮮花放下,從書包裏取出提前準備好的專用工具,從碑首到碑身,最後再到碑座,一點點的仔細擦拭幹淨。


    將這一切都弄好後,她又用碑文筆重新描摹碑身上已經淡了的碑文。


    白懿尋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她站在原地,恍然回憶起這人剛進白家的第一年,自己帶她來這裏的情形。


    那時的小女孩還不知道什麽叫死亡,隻單純的以為自己的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隻要她足夠乖,足夠聽話,終有一天媽媽就會回來。


    但就是這份純真,被自己一句話給衝碎了所有的美好憧憬。以至於最後在墓碑前哭到不願離開。


    那時的她既討厭對方,又沒有耐心,更對逝者沒有任何敬畏之心,就那麽將人留在這裏,自己回了去。


    臨走前,卻鬼使神差的吩咐司機稍晚會將人強行帶走。


    白懿專注的凝視著女孩柔美的側顏,心裏再次自問:當初明明那麽的厭惡這個人,為何在不知不覺中,會對對方生出愛意?


    大概正因為如此,所以在剛認識到這個事實後,自己第一想法不是想著怎麽將人追到手,而是如何讓這人徹底消失。


    她討厭時語,結果卻繼承了她的性取向;她厭惡寧約晨,最後卻愛上了她。


    無論是性取向,還是愛上寧約晨這件事實,都不在自己能接受的範圍內。可偏偏最終,她無法控製這一切的發展。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嗎?


    寧約晨將媽媽生前愛吃的甜品和水果一一擺好,像小時候一樣抱住碑身,臉頰貼著上麵的畫像,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著最近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如同以往,隻報喜,不報憂。


    直到說得口幹舌燥,日落西山,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準備離開。


    她低著頭,就這麽悶悶不樂的一步步走下台階,心裏想著下次要如何才能夠進來。就這麽心猿意馬間,她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寧約晨被這麽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看著不知何時站在下麵的白懿,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兩人這麽對視片刻,白懿率先開口:“走吧,我讓司機送你。”


    “你沒走?”寧約晨終於回過神來,她一直以為對方早就回去了。


    “沒有,在等你。”白懿看著她,淡聲回答。


    寧約晨背後瞬間起了一層寒意,尤其此時正是黃昏時間,而他們又處在周圍空無一人的墓地。


    正因為此情此景都剛剛好,所以白懿的這句話對寧約晨的威懾力,毫不亞於電影裏的那句:我來送你上路。


    白懿見這人遲遲不走下來,便長腿一跨走上台階,卻沒想到這人連連後退,眼裏滿是警惕:“白懿,我早已經離開了白家,你也要信守承諾。”


    時語名下所有資產歸我,你離開白家,我放你一條生路。這也是我答應時語的條件。


    這是當時她被這人關在酒莊地下室時,對方親口對自己說的。


    白懿停頓腳步,在對方的警備中,突然輕笑一聲:寧約晨,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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