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這些個日子怕是來不了了,今日九月七了,聖約旦大學也總算是複課了,他也該收收心了,”這事兒,倒是梁季青先開了口,“所以啊,最近這裏就隻有我們兩兄弟一起住了。”


    “我們還真是好些年歲未見過了,”梁季青笑眯眯招呼他,“恰了好了,趁著這個機會我們正好… …”


    “哥,你同我回家去吧,”梁季玄一把拉住梁季青的手,他表情認真,“你這些個日子一直未同阿媽聯繫,她很是擔憂你啊。”


    “不!”梁季青臉色瞬變,他猛地站起,“我們現在還不能回去。”


    “為什麽啊哥,”梁季玄也急了,“我知你同爹起了爭執,但這都四年了。再大的矛盾四年了怎麽說也該散了吧,哥,爹脾氣不好,你就別同他倔了。”


    “… …”梁季青立了許久,他難看臉色總算是稍放緩了些,“阿玄,哥會帶你回去的,不過,不過… …算是給哥一個緩衝的時間好嗎?”他溫柔地摸了把梁季玄的發尾,“哥哥想再同你單獨呆些日子。”


    點了點頭,梁季玄仍有些困惑,梁季青看他的眼神,他竟有些不懂。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梁季青笑著一把把梁季玄圈住,“不管你後頭幾天出不出門。今天啊,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呆著,哪都不許去。”


    “… …好好好,”梁季玄苦笑著連連點頭。從他九月三號到了北平起,就一直在外頭四處跑動,他的確是該同哥哥好好說說話了。


    “哥,”梁季玄忽地想起兩日前民聲報社閉社的事情,他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民聲… …”


    “你是想同我說,民聲報社閉社的事情?”梁季青彈了下手下的報紙,他依舊笑眯眯的,看不出有何不快,“這事昨個就登報了。”


    “能關,自就能再開起來,隻要人都還在,那這報社就垮不了。”梁季青朝梁季玄笑了笑,這方麵,他有他的傲氣同自信。


    梁季玄不由低笑一聲,放了心,倒是他之前太小瞧哥哥了。


    “哥,閑著無聊,我去書房尋些書來看吶,”梁季玄突然開了口。


    點了點頭,梁季青仍盯著手裏頭的報紙看,“架子上的都是若白收的,你自個兒拿便是。”


    梁季玄的目的,自不是為了杜若白滿櫃子的藏書,而是書房裏的報紙。剛經梁季青一提醒,他才猛然想起,他之前一直遺漏了報紙這麽條重要信息。兩天前他著急著出門見顧華天那天,央杜若白找出來的報紙,可還一直還落在書房未曾看過。


    梁季玄小心翼翼合上了書房門,明明梁季青同杜若白都是一臉坦蕩,他調查得倒是依舊做賊樣的心虛,他不由苦笑一番,暗嘆自個兒多慮了。書架這方是杜若白的領域,那書桌那頭就是梁季青的天下了,桌上桌下滿滿當當皆是報紙。角落堆累著的小社雜報沒甚參考價值,他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桌上的那三摞疊碼整齊的報紙。


    這是包括民聲在內的,三家主流報刊近一月的出品。


    民聲,華昌,興安三家報社,三摞報紙,按著時間先後依次放著。梁季玄主要是想知道以八月三十一日和九月一日為重心,前後幾日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他下意識緊了緊拳頭,手心裏頭浸出了汗。


    民聲自八月三十一號休刊,直至九月五日閉社,期間一直未出刊物。


    隻剩了華昌、興安兩家報社的了。


    梁季玄先翻查了華昌報社的報刊,對於八月三十一日東郊巷發生的那場子學生活動,華昌未用過多筆墨,隻簡扼提了一筆,也就占了冷僻板塊半個巴掌大小的篇幅。梁季玄搖了搖頭,他借著往後頭翻,八月三十一的報紙後頭,直接接的卻是九月二號的了。


    梁季玄發了愣,這缺失的九月一日的報紙,是杜若白疏忽了還是… …故意而為之?


    他急忙又去翻那興安的報紙。同樣,關於八月三十一日的那場活動,興安也描述甚少,但比華昌稍好一些,他底下配了張模糊不清的現場照。本就模糊的照片經了油墨暈擴,更隱約了,糊黑成一團,根本辯不明晰,梁季玄放棄了。相較於八月三十一日的,他現下對於興安九月一日的報紙更感興趣。


    梁季玄吞了口唾沫,他擦了擦手心裏的汗,興安那疊報刊裏頭,八月三十一日後麵,接著的是九月一日的,梁季玄眼睛一亮。他把那報紙抽出來,報封首頁登著的,卻是一則訃告。


    訃告之大,占據了半個版麵。


    訃告底下印著張油墨證照,卻被重重油汙抹得看不清麵目。隻怕是梁季青又看報的時候吃油果兒了。


    “季玄,你在看什麽?”梁季青不知何時進了書房,他站在了梁季玄身後。


    梁季玄心頭一震,他手一抖,報紙飄飄悠悠掉到了地上。


    tbc.


    第32章 叄貳。半截信封


    梁季青瞥了一眼地上的報紙,背著光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他彎腰把報紙給拾了起來,折了三折捏在手心裏,“阿玄啊,書房裏頭又暗又潮,你還是先同我出去吧。”


    梁季青語氣平靜,聽不出是怒還是喜,梁季玄心頭一陣狂跳,他盯著哥哥手裏頭興安九月一日出的報紙,想要拿回來卻又不敢開口。


    “哥!”見梁季青沒放下的意思,梁季玄發了急,“誒哥… …那… …那報紙上的訃聞怎占了這大的篇幅啊?那去世的,是怎的一個人啊?我剛就隻瞥了一眼,沒看清。”


    “啊?嗯… …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不過版麵大,那怕是甚京裏頭的重要人物吧,”梁季青身形頓了一下,他答得含糊。


    “說來也是恰了巧了,我轉航那天也遇到了起溺水命案,也不知他現在尋著家了沒有… …”


    “阿玄!”梁季青猛地回頭,他厲聲喝住他。梁季玄駭了一跳,兀自噤了聲。梁季青這才驚覺自個兒方才失了態,他柔了聲,輕輕拉了一把梁季玄,“阿玄啊… …這生死之事呢,該知敬畏,懂避諱的,萬不該好奇心過重,知道嗎?”


    梁季玄見哥哥動了真火,眼看著梁季青把那折了幾折的報紙塞進了袖口裏,他噤了聲,不敢再多言語了。


    他隨梁季青進了主屋,屋子角落裏頭的炭盆燃灼將盡,積了層暗白厚灰,零星冒著點橘紅火光子。梁季青起了身去續碳,梁季玄忙跟著要去打下手,卻被梁季青一把按住了,“你好生坐著,我馬上回來。”


    梁季青出了門,梁季玄坐在床邊百無聊賴,他打量起了整間屋子。屋裏沒了火源,一下子清冷了不少,本放著炭盆的那塊地上,周遭都是星火黑印子,潔潔淨淨留下中間一塊正圓印痕,倒是頗為吸睛。梁季玄盯著那塊圓印子發呆,他還想著方才那報紙的事情。


    華昌同興安,兩家報社近一個月的報紙裏頭,就獨缺了份華昌九月一號的,現下興安同日的那份也被哥哥拿走了,這著實是由不得他不多想。他思忖著,眼神兒飄忽著挪到了旁邊。窗邊桌角堆了堆雜物,他隱約看到那支棱出了個邊角,米白,發黃,好像個信封。他噓著眼往那細望,那片米白裏頭隱隱摻了些墨黑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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