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玄將鑰匙還給了顧華天,他臨走前不死心還到杜若白所參社團的固定活動教室晃了一圈,教室空落,隻角落架了個火盆,裏麵堆滿了紙張燒盡的殘灰,還裊裊冒著熱氣。那姑娘,或是齊茹秋?早他一步把這處理幹靜了。


    這姑娘怕他,梁季玄生了疑,他可從未見過這姑娘啊。他喚她齊茹秋,這姑娘沒反駁也沒驚奇,倒是滿臉的恐慌。她在怕什麽呢?不是故意的… …她又做過些什麽呢?


    “誒你還好嗎?”顧華天盯著他,很是擔憂。


    “沒沒沒,”梁季玄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直接嘆息出聲了。念著顧華天好歹也是聖約旦學校的老師,梁季玄把剛剛看到這姑娘的消息給瞞下來了,怕她因自己一時多嘴遭了處分,“我這不是剛沒注意,在路上跌了一跤,把這剛買沒多久的新懷表摔碎壞了嗎,正心疼呢。”


    “嘿!你小子這運氣著實是不錯啊,這西郊平可有一絕啊你知道嗎?”顧華天一拍巴掌樂了,“這街頭兒,有家陳二鍾錶鋪子你知道嗎?陳二爺子修表那手藝擱京城那都得是豎大拇哥兒——排頭一位!走走走,哥哥帶你去瞅瞅。”


    備不住顧華天熱情相邀,梁季玄隻得跟著他去了,能順帶著把這懷表修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進門前,梁季玄總覺得梁二爺子這名頭聽著耳熟,但記不得是在哪兒聽過類似的了。跨了門一看,他樂了,這老爺子啊,同之前他在民聲日報見著的那老爺子,麵貌能有七分相似。


    陳二爺子是個悶葫蘆,他有個怪癖,這是梁季玄在來的這一路上聽顧華天給他科普的。“這陳二爺子啊,他隻要這麽子一伸手,那就是要看有問題的鍾表。無論你表多大毛病,給這老爺子一個時辰,包轉麻溜兒。但這老爺子啊,有個怪癖,他啊不愛說話,輕易不開金口。他收費呢,也很是有意思,若你一個字兒都沒讓他言語,那無論多大問題,那都一個基礎定價;但你要是讓他開了口了,那可就壞了,說幾個字那價格就直往上翻個幾番兒。”


    梁季玄顧忌著陳二爺子的怪癖,堆了一肚子好奇但就是不敢問。陳二爺子閉著眼,他接過這懷表晃晃悠悠眜了一眼,他忽地抬了頭,眼神兒銳利。他招了招手,讓顧華天先出去。在旁看熱鬧的顧華天一愣,梁季玄也是一愣,不知出了些什麽事情。顧華天倒不是個固執的,沖梁季玄眨巴了下眼,就出去了。


    陳二爺子低頭看了眼懷表,抬眼又看了下樑季玄,這難開的金口今個竟是自己開了,“這位爺,實在不好意思,您這表我這兒修不了,等會兒錶盤我給您換個新的,不過這裏頭針不動這事兒,我這兒,解決不了。”


    梁季玄心頭一沉,“老爺子,這可是為什麽啊?您可是京城修理鍾錶的頭把好手啊,您都不行那誰… …”


    “這表啊,他機芯都給泡壞啦,齒輪指針都給海鹽粒子裹嚴實啦,”陳二爺子嘆了口氣,“怕是救不回來了。”


    梁季玄雖有些遺憾,倒也是認命了,他心裏頭念著那個疑惑,倒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那老爺子我能問您個別的問題嗎?”


    “您問。”


    “您同那民聲報社的陳老爺子,是怎麽個關係啊?”


    “哎… …那是我哥哥。”陳二爺子又是長嘆一口,“我剛送他回家。”


    梁季玄剛出門,顧華天上前把他一拽,匆忙拖著他就往外走。


    “誒,這陳二爺子還真挺奇怪的,”梁季玄同顧華天講這經過,“說話啊,神神叨叨的。”


    “哎… …兄弟我對不住你,”顧華天滿臉歉意,“我剛同他鄰居嘮了嘮嗑,得知這陳二爺子哥哥剛走,他送完殯回來人就不大對勁了… …我說怎麽神神叨叨的。這丫瘋了啊這個。”


    顧華天罵罵咧咧的。


    梁季玄愣在原地,一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tbc.


    第20章 貳拾。再探民聲(上)


    去世?


    梁季玄心頭猛地一震。


    陳老爺子?走了?


    “他什麽時候去世的???”他猛地拽住正往前走的顧華天,力度之大,直拉了顧華天一趔趄。


    “你在做什麽啊季玄?”顧華天本也是有些惱的,但回頭一看梁季玄的表情,一時之間也是有些被駭住了,“… …去世的?你是說梁二爺子的哥哥?這事兒我怎麽能知道啊這個… …”


    “不過,倒是有聽他鄰居說,這家鋪子關了得有小半個月了吧,”顧華天思索著,“我們今天來,恰好撞上他第一天重開鋪子,據說上午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不大對勁了。”


    “季玄,季玄… …梁季玄!?你怎麽了?”顧華天被駭住了,梁季玄麵色著實太難看了。


    梁季玄猛地一震,他沒顧及理會顧華天,轉身便走,他現在需要立刻回民聲報社探個究竟。


    他緊趕慢趕到了民聲,此時天色尚早,民聲報社大門敞開著,力夫進進出出,正熱火朝天往外頭搬著東西。寫著‘民聲報社’的門匾小牌兒不小心從驢車上滑了下來砸到了地上,一搬東西的力夫沒留神被絆了個趔趄,他狠狠踢了一腳,小牌兒飛得老遠,“去你的吧,瞎幾把擋道!”他大聲咒罵著。


    這民聲報社竟是要關社了?這事兒梁季青知道嗎?梁季玄一時也懵了頭腦。


    門外驢車上捆繩的年輕人看著這一幕,噌的一下就火了,他猛地從車上躥了下來,直奔到那力夫跟前扯他衣領子,“你丫眼瞎是吧,讓你們他媽小心點,聽不懂人話是吧!”他眼都紅了,忙上前走了幾步,低頭拾起那牌子,拿衣袖子輕輕擦掉了上頭的鞋印子。


    梁季玄也跟著心抽了一下,他雖不是報社中的一員,但從梁季青寄的來信裏,也是能感覺到他這幾年對這家報社投入的精力同感情的。看著哥哥的心血被人肆意踐踏,他心下很是不落忍。


    “梁主任?”驢車上另一個拿著清單清算物件兒的中年人瞅見立在原地的梁季青,不敢置信地喚了他一聲。喚完又趕忙壓低了聲音,他快步下了車三兩步跨了過來,“您怎麽還敢在這兒瞎晃悠啊?他們都在找您啊!您可快躲起來吧。陳主任… …也已經回家啦,您啊,就別擔心了。”


    “不過啊,就是可惜了這民聲報社了,好幾年心血呢這,”那中年人回頭又看了眼空空蕩蕩的原民聲報社,眼神兒裏全是不舍,“哎… …不過啊,您還在,那以後就不怕不能再起來。以後啊,您東山再起的時候,可別忘了還得帶上我老齊啊。”


    老齊紅著眼眶,還是勉強笑了笑,他拍了拍梁季玄的肩膀,猛地轉了身,大力地拿袖子擦了下眼睛,肩膀極力克製著聳動。


    梁季玄張了張嘴,一時啞了音,他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他此時心頭無比沉重,卻也隻能拍了拍老齊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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