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情要做。”段飛卿將要對付魔教的計劃透露給他,至於跟天印的合作,除了讓出武林盟主之位這個條件外,也都一五一十說了。


    尹聽風一聽就後悔了,這事兒告訴他,八成是要拉他下水。他迅速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損失,為難地問:“盟主,您看……我現在退出江湖還來得及麽?”


    段飛卿瞄他一眼,背起劍出門:“兩個月後動身。”


    “……”看來是來不及了。尹閣主無力扶牆。


    段飛卿臨走前特別叮囑尹聽風要留意唐門的動靜,尹聽風一聽天印要奪掌門之位就興奮,這記入武林譜可是賣點啊!於是連忙加派好手夜以繼日地注意著唐門別館的動靜。誰知一連好幾天過去,也不見任何動作,尹聽風甚至都懷疑天印是不是還沒動手就被唐知秋給哢嚓了,但轉念一想,也許他又來自己這兒找初銜白了也未可知,兒女情長什麽的……把正事兒給忘了也有可能啊。


    尹聽風遂跑去初銜白那兒打聽,她現在真是越來越安靜了,對著一頁都能看上半天,連折英都說她這些日子讀的比她前二十年讀的都多。


    炭火很足,烤久了讓人昏昏欲睡。尹聽風坐在床邊,看看她的臉,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問:“最近可有老朋友來看你?”


    初銜白從裏抬起眼,表情似笑非笑:“你認為我有朋友?”


    尹聽風抽了一下嘴角,也是。“好吧,我是說,天印來過沒有?”


    這下初銜白連眼皮子都沒抬了:“沒有。”


    尹聽風歎氣,看來那個壞種真的是被哢嚓了。他站起身來,摸了摸初銜白的頭發,頗有些傷感:“唉,節哀吧……”


    初銜白幹脆丟開看著他,他卻沒再多說什麽。雖然他的神情裏根本半分傷心也無,但她還是有些意外,難道天印這些日子沒出現,真的是出事了?


    正疑惑著,折英慌慌張張地衝了進屋:“小姐,夫人她……”


    初銜白心一緊,坐起身來:“我娘怎麽了?”


    “她不見了。”


    “什麽?”


    尹聽風一拍腦門懊悔道:“是我的錯,我以為初夫人已經清醒了,便沒再叫人看著她,沒想到出事了。”


    初銜白很快就冷靜下來,掀開被子,邊穿鞋邊問:“知道她去哪兒了麽?”


    折英急急道:“我問了守門,他沒敢攔她,隻知道她出了聽風閣,具體去哪兒了也不知道。”


    尹聽風立即走到門口高聲喚楚泓去找人。


    初銜白回想一下母親近日來的反常,忽然道:“折英,回初家山莊!”


    尹聽風並不讚成她趕路,但初銜白執意如此,他也沒辦法。


    剛要上路,楚泓就帶著消息回來了:“公子,初夫人回初家山莊了。”


    “果然。”初銜白眉頭皺的更緊:“她忽然回去,恐怕要出事,我們快些。”


    到了初家山莊天已黑了,初銜白被折英背著進了門,直朝初夫人的院子而去,結果找了一圈,然發現裏麵空無一人。


    “也許是去祠堂了。”一路顛簸,又心急如焚,初銜白傷口疼痛,忍耐著拍拍折英的肩:“我們快去。”


    折英點頭,快步朝祠堂方向去了。


    尹聽風見初銜白這般擔憂,心也提了起來,但畢竟是人家祠堂,不便叨擾,便吩咐楚泓守在外圍,有情況再過去。


    祠堂內黑燈瞎火,在夜幕裏看起來有些嚇人。初銜白並不喜歡這裏,以前隻要做錯事,或者荒廢練功,她就會被關在這裏反省。所有跟這裏有關的記憶都是不好的。她知道母親有時會在這裏坐上一天,不知道原因,隻知道她有這個習慣。


    折英小心放下她,初銜白扶著門框朝裏望了一圈,跨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娘?”


    角落一陣窸窣的響動,初夫人的聲音傳了出來:“青青?”


    初銜白總算鬆了口氣,緩緩移動過去:“您怎麽自己回來了?”


    “我昨晚夢到你爹了。”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初銜白看見初夫人跪坐在靠邊的蒲團上,上方供奉的就是她爹的靈位。


    “夢到就夢到了,忽然跑回來做什麽?”初銜白在她旁邊跪坐下來。


    “我覺得是時候了。”


    初銜白的眼皮跳了一下,故作鎮定地問:“什麽?”


    初夫人沒有作聲,好半天再開口,卻答非所問:“其實我以前並不願意嫁給你爹。”


    “……”


    “阿白夭折後,我以為他會為了子嗣納妾或者幹脆休了我,結果他還是沒有放了我,寧願把你當兒子養也不放了我……我一生都恨他,他死了,初家的責任就都成了我的,我更恨,最後把這責任變本加厲地都壓在你身上,最後折磨的卻是我自己。”她歎了口氣:“直到你不在的這一年,我才知道自己其實一無所有,等你回來,再後悔以前的所作所為,已經來不及了。”


    她伸手握住初銜白的手,忽然笑起來:“你猜現在如何?我以前也夢過他,但昨日再夢到他,然沒了往常的恨,甚至覺得我還有些想念他。”


    初銜白覺得她的手異常的冷,用力握了握,勉強笑道:“那不是很好麽?你們一笑泯恩仇了啊。”


    “是啊,真不可思議……”初夫人的頭歪在她肩頭,聲音有些虛弱:“也許我錯了,說不定我以前就不恨他了,說不定我早就喜歡他了。”


    初銜白的眼眶有些濕,穩著發顫的聲音道:“這是好事啊。”


    “嗯,帶著恨去見他不好,不恨了的確是好事……”


    初銜白一驚,連忙扶起她的肩,她卻已經軟軟地躺倒在她膝頭。


    “折英!快去找大夫來!”


    “不用了。”初夫人按住她的手:“讓我安靜的走吧……”


    初銜白的喉頭哽住,越發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折英小跑過來,見狀立即跪了下去,不敢哭出聲來,隻有拚命壓抑。


    初夫人的呼吸越發微弱,說出的話要貼近了才能聽清,她冰涼的手指撫過初銜白的臉頰,許久才說出完整的話:“以後……保護好自己……”


    作為母親,她本該在得知初銜白受的傷害後怒不可遏地懲治天印,或者痛罵女兒有眼無珠,勒令初銜白從此再不能跟天印來往。但她什麽都沒做,隻有這句囑托。


    她曾說過讓初銜白過自己的人生,也再沒左右過她的決定。她就這樣徹底抽身事外了,再也不用以前的方式禁錮初銜白。以前的錯她自己承受,以後的路也由她自己去走。


    初銜白靜靜摟著母親,直到她徹底沒了聲息。


    “折英,去告訴尹聽風,我們不回聽風閣了。”


    尹聽風當時怕衡無回頭找麻煩,閏晴等人不願去聽風閣,都被他勸說著離開了,初家已經沒有別人,所以如今要辦喪事,連幫手也沒有。折英忙裏忙外,尹聽風幫忙自不在話下,連楚泓也難得正經起來,不再跟折英針鋒相對。初家山莊這場白事辦的很體麵,但也辦的悄無聲息,一如初夫人在世時般低調。


    初銜白很平和,經曆過這麽多後,她已經看開很多,不再執著。母親臨終時跟她說起往事,應該是徹底放下了,也許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晚上天氣寒冷,折英要伺候初銜白早早休息,她卻執意要在祠堂待一會兒。折英拗不過她,隻好給她加了件披風:“那就待一會兒,我過會兒再來。”


    初銜白答應了,折英才退了出去。


    燭火有些昏暗,這讓祠堂裏的牌位看起來有些叫人發怵,初銜白幹脆拂滅了燈火,在黑暗裏反而覺得安心。她現在有時間對著祖先們懺悔了,一身內力給了別人,再也沒有能力光大初家,的確要懺悔,但懺悔完了就會按照母親說的那樣去過自己的生活。所以她跪在這裏,其實是在思考接下來要走的路。


    室內的安寧很快就被打破,有人推門走了進來。初銜白以為是折英,頭也不回地道:“不是說了過一會兒再來麽?”


    來人卻腳步不停,直走到她身後,蹲下來摟住了她:“對不住,我來晚了。”


    初銜白愣了愣,伸手推開他。


    天印並不糾纏,歎了口氣道:“我今日去聽風閣找你才得知消息,節哀順變。”


    初銜白照舊不理他。


    彼此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天印忽然伸手抱起了她:“別一直跪著,我送你回房。”


    初銜白的頭被壓在他胸前,忽然嗅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怔了怔,沒再掙紮。


    大約是怕她疼,天印抱著她走得很慢,到房間門口時,恰好見折英朝祠堂方向去了。雖然不是時候,他還是忍不住覺得好笑,進房後,將她放上床,就勢貼在她耳邊道:“我怎麽覺得我像是把你偷了出來?”


    他身上的氣息混著那股血腥味在鼻尖繚繞,初銜白轉頭避開。


    天印知道她不會理自己,將桌上燭火點亮,在床頭坐了一會兒,終於起身告辭:“我明日再來看你。”


    “天印。”


    天印腳步頓住,倏然轉身,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初銜白倚在床頭,表情平淡:“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說跟你兩清了,並不代表我已經原諒了你。”


    天印沉默了一瞬,笑了:“我知道。”


    “那就別再出現了。”


    “沒人規定說兩清了就不能來往。”


    “可是我不想見你。”


    天印怔了怔,並未答話,手扶在門上看了她許久,默默轉身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睡了十幾個小時的後遺症就是卡文吧- -


    望天,總算出來了……


    假期都過了一半了,好虐啊,我還沒休息夠,想每天都睡十幾個小時啊討厭>_<


    ps:jf已送


    65第六十五章


    天印果然沒再出現,初銜安心下來,但她覺得最安心的應該是折英。


    折英的武功不弱,有人來來去去,瞞一兩次可以,次次都想瞞住可不容易。初銜白知道折英並不是反對她跟天印舊情複燃,她是怕天印再傷她一次。


    初家山莊如今可以用荒涼來形容了,初銜白行動不便,這裏又沒有聽風閣的下人們幫忙,衣食住行都落在折英一個人身上,而她能做的,隻是坐在廊下曬太陽。


    那棵大樹的樹葉已經枯黃殘敗,落了一地。初銜白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跟折華在這裏比武,天印懶洋洋地坐在廊下觀望的場景,時間真是可怕,物是人非事事休。


    折英從前院過來,手裏捧著兩隻長形木盒,腳步很快,臉色似乎不怎麽好。


    “小姐,方才有唐門弟子說奉掌門之命送了這些藥物過來,據說可以鎮痛。”


    “唐知秋?”初銜白詫異:“他還有這好心?”


    “我也問了,不是他……”折英咬了咬牙,沒好氣道:“是天印,他現在是唐門掌門了。”


    “什麽?”初銜白驚訝地坐直了身子,忽然想起那晚他身上的血腥味來。


    他究竟在做什麽?


    天印做了掌門的事發生的極其秘密而迅速,除了密切關注他動靜的尹聽風外,幾乎沒有其他人知曉。


    唐知秋神情頹唐地靠在榻上,看著地上躺著的兩具黑衣人屍體,昨夜他們試圖殺了天印扭轉變局,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天印就坐在他對麵,身上是簇新的紫色錦袍,腰間配著掌門令牌,正撩袖給自己倒茶。唐知秋看著,忽然發出一聲冷笑:“真沒想到,你的武藝然一日千裏。”


    天印抿了口茶,抬眼看他:“實不相瞞,侄兒最近在練神功,你這兩個心腹,剛好給我練手了。”


    “神功?”唐知秋皺眉:“什麽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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